新疆温宿大峡谷
2015-05-30孙昌建
孙昌建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这是我第三次去南疆,却是第一次去阿克苏,阿克苏有近一又四分之一个浙江这么大。那些天又遇风沙天,不得不在乌鲁木齐滞留了半宿。当空姐接连说飞机快要降落快要降落时,我朝地面看看,好像还是沙尘一片。可能是美丽的空姐拥有法术吧,是她的红唇轻轻一吹,下面就出现了一块平地,飞机才稳稳地落在地上。
我对南疆有一种无以名状的喜欢,所以即使是尘沙满天,即使葡萄还未成熟,街上也没有看见一只红苹果,我的心还是激动得怦怦乱跳。这次赴疆是去采访浙江援疆的老师和医生,采访结束后我去了一次温宿大峡谷。
去之前就看到了援疆朋友圈中的图片,包括宣传册,那上面对温宿的形容是用了震撼一词,我当时以为是夸张。不夸张,无广告嘛。在南方长大的我们,最多见过一些石柱石林,所谓大峡谷,那在美国西部片中是见过的,但都平平,有的也只是3D镜头而已。前些年我也在西藏的阿里地区见过一大片土林,即泥土经过千年的风化之后站成了连绵起伏的雕塑状,那是十分震撼的,但那个气势,手机是没法拍出来的。
因为期望不高,所以一到了温宿大峡谷才会“啊”的一声叫出来,这个“啊”字伴随着我惊愕的表情,那一瞬间我就定格成一个石头人了。
首先我被它的气势和色彩给震撼住了。去的这一天天气出奇地好。前些年我以为新疆西藏云南这些地方总是蓝天白云,现实却是越来越残酷,我是6月中旬到南疆的,照理说这个季节不可能还有风沙天,但风沙却频频光顾。只有到了新疆到了西部,才会突然想起唐诗中的边塞派,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句,也不过是现实主义的手法,而非浪漫主义。因为你在大漠中驱车,那小小的龙卷风是会把尘沙卷起来,这些孤烟就像一棵棵垂直的胡杨似的,而且是会行走和跟踪的胡杨。当然更美的景色是远处的雪山,它一直在跟着我们的车。驱离城市十五分钟后,即感觉到三百六十度都是风景。当我们把车停在广漠之中时,我也不忘来个海市蜃楼式的梦想秀,我说这里造个宾馆一定很棒,因为一年四季可以看见雪山,前提是能见度要好,如果能见度不好,那风沙也至少可以呈现《西游记》中的某些场景。
这时我已经启动了拍照模式,相机、微单和单反三管齐下。
门票是三十元一张,相对还比较人性。不过一买门票之后心情还是略有点小低落,因为进了大门之后,发现风景跟在路上看到的也相差无几……有免费的为什么不免费呢,这种小嘀咕和小纠结可能是人的普遍心理吧,但且慢且慢,这只是写文章的先抑后扬罢了。
进了大门仍可以开车,因为如果在景区里不能开车,那不是走死也是晒死渴死了。在新疆就是这样,在树荫下和在烈日下,气温相差几乎要有二十度。我们先是在两棵大胡杨树前面拍照,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树一棵是活的,一棵是死的,厉害的是死的那棵,不,这里应该称睡胡杨,因为它跟活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两样。对胡杨我们习惯的讲法是三个一千: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烂。那么这棵睡胡杨的状态就是第二个一千年吧,想想我等人类在自然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一族,那就好好享受生活吧。苏东坡说何不秉烛夜游,而现在我们是顶烈日而游,比一千年前的东坡要厉害吧。
一进入景区,扑入眼帘的首先是铺天盖地的红色,不是大红,是介于铁红和赭红之间,即宫墙上的那种红色,我估计这种矿石含铁量是非常丰富的。奇怪的是这种石壁石柱,乍一眼看上去好像比我们见到的花岗岩要松一些,但比泥坯又要坚硬一点,后来我多次用手去触摸,其实还是蛮坚硬的,只是从肌理上来看好像一碰就会掉渣。
从广阔走向狭窄,这是温宿大峡谷的必经之路,不经历狭何以知世界之广,正如只有住过14平方米,才知140平方米是不错的了。我们进的是二号峡谷,一开始整个大峡谷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后来才来了一个团队。我禁不住大喊了一声,想听听有没有回应。没有回声,但峡谷里突然飞窜起两只黑鸟,飞得极高,目测是极瘦的黑鸟,它们一直在我们头顶盘旋,是把我当作一块肥肉了吧,但或许它们根本就不吃肥肉。
满眼望去,基本是寸草不长,也有个别山石的缝隙中还有芳草萋萋,我想这些草的种子说不定就是飞鸟播下的,真是自然的伟大。而更伟大或者更壮观的就是那些千奇百怪的石柱了,我们常用鬼斧神工来形容,这就是没办法时候才用的词语,这个神工的“工”到底体现在哪里呢?就是那些刺破天空的石柱的尖尖上,几乎有一半都着一顶“帽子”,有大有小,有凸有平,这“帽子”也是石头呀。那么我们要问了,这些“帽子”是怎么“戴”上去的?现在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天外飞石,一种是突发洪水,反正是飞沙走石之后刚好有一些落在石柱之上,于是不偏不倚地顶在那里了,一顶就是千年……这么一想挺吓人,因为这种地方一旦来了洪水,人是没处逃的。因为爬不上这些石柱,洪水会像西班牙的斗牛冲出栅栏一样,斗牛还可用块红布来耍一耍,而洪水一旦出谷,是倾覆一切的。
更为壮观的是从温宿大峡谷高处俯瞰,出现了“万山之城”的景色。放眼望去,那些纵横交错的石柱就像一座座神庙的柱石,在蓝天之下散发出成熟而古老的光彩。街巷没有了,阡陌没有了,车船没有了,人类也没有了,但那些柱石还在,好像在诉说,好像在问天,又好像在沉思,尤其是远方还有连绵的雪山,雪山上面还有白云,那样一种景象和色彩,我是第一次见到。因为现在无论在世界的哪个地方,要见到雪山已经不容易了。所谓的雪山胜景,常常是要令人失望的,这个世界已经不冷了。然而在温宿,在万山之城,还能够远眺到一大片雪山,这看来也是我们的幸运罢了,因为据说好多时候是看不到的,只有前一天下过雨才有这个可能,但新疆的下雨天少得跟南方的下雪天一样。这个时候才咀嚼出了两句话的含义:自然很伟大,人类很渺小。
我突然想用手机联系司机,但发现已经完全没有信号了,不是没有网络信号,而是电话和短信都不能用了,于是想当然地以为这个地方还是太落后了。后来才听说含铁量高的土层和岩石是可以屏蔽手机信号的,所以会有这样的现象发生。几天之后,我又去看了库车大峡谷,感觉就好像一般般了,可能是先入为主吧,我还是把美好的怀想留给了温宿大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