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里觅箫笛
2015-05-30雷虎
雷虎
Flute makers are very difficult to find in nowadays, especially those famous flute makers. After my visit to flute master Mr Zhou Xusheng, I understood that the processes of manufacturing the flute, from choosing materials to drilling holes, were displaying Chinese rigorous spirits.
制箫师一向不好找,尤其是制箫名家更为难寻。为了寻访“苏作”箫笛大师邹叙生先生,我还颇费了一番周折。
上世纪90年代,是民族乐器最不紧气时期,曾经辉煌的苏州民族第一乐器厂也不得不面临改制。正好那时一家制衣厂也倒闭了,所以一帮从民族乐器厂出来的乐器制作师就合伙租下了制衣厂的厂房,自立门户建起自己的工作室。打开车间尽头的一扇小门,邹叙生邹大爷的制箫工作室就在这儿了。
推门进入时,只见邹大爷正两只手一上一下撑着一根细长的竹杆,就如渡口的摆渡人正撑船欲行。他先用手指在竹竿上敲敲,再眼睛凑近看看,最后把鼻子凑近闻闻,满意地点了点头后,把竹子扛起来走到墙角,那儿有一台磨砂切割机。切割机一发动,整个房间立马充斥了嘈杂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竹纤维的清香。切割机声响持续了6下后,2米多长的细竹就变成五截长短不一的竹棍。
看我走近,邹大爷捡起一节竹棍给我讲解:“笛和箫和其他的民族乐器不一样。其他的民族乐器,无论是琵琶还是二胡,都是由多种材料组合而成的。只有笛和箫,是依靠竹子的自然机理而单独成乐器。因而,竹子的选择对笛箫至关重要!”邹大爷捡起地上的四截竹棍,依次检查后,把其中的两根扔在角落里,另两根放在架子上。扔在角落里的是初选被淘汰的,而架子上则是进入二轮复试的。
中国境内有竹200多种,但能用来制作笛箫者,仅有苦竹、紫竹、淡竹等几种,而这几种竹子苏州产的极少。以往,每年冬天,邹大爷都得亲自赴江西、安徽亲自砍伐。竹料要选择三四年的老竹,砍回来后还要存放三四年自然干燥后方可制作。如今老爷子已年过80,无力气长途跋涉劈竹选料。“还好自己以前一直像松鼠一样勤劳,备了这满货架的料。但是好竹料太难找了,像这几管斑竹,我自己也只有这几管料。有好多名家都在打他们的主意,但是别想了,我连我儿子都不给,这些都是为我孙子未来准备的!”
选材料只是制笛箫的最基本工序,选完料后便进行到烘竹工序。只见他先点好一只圆筒状的红泥点炉,把竹竿从头到尾往组炉里穿梭。待竹竿充分而均匀加热后,他便抽出竹竿。把竹竿的一头插入一条满是斜孔的马凳上,这一步便进入了另一道工序——撬竹。烘竹和撬竹是为了把有弯曲的竹竿矫直。“笛子和箫的共鸣箱,就是竹子两竹结之间的空间。所以,箫和笛都是在用气节发声。乐器中我独爱笛箫,横吹笛子竖吹箫,吹的都是人间冷暖,历史兴衰啊!”
在经过刨皮、开孔等工序后,一把箫就做得像模像样了。邹大爷用毛巾把竹管擦拭干净后,拿出一只小盒子,把箫头对准盒子里的调音器调音。箫声抑扬顿挫,调音器中的波段忽高忽低。看着调音器上的波形,他眉头紧缩。把箫尾夹在左腋下,左手握住箫头,右手拿起刮刀在气孔上轻轻地刮下一层竹屑,动作温柔得像理发师给婴儿剃胎毛。待“胎毛”剃完。他又开始对着调音器调音。结果音律和波形还有出入,如是继续“刮胎毛”,继续调音……
如此反复三四次,调音才完毕。一直以为制笛做箫是江南丝竹中最容易的事情,没想到精功细活这么要人命。“如果笛和箫真的最容易做,我儿子和孙子没理由放着家里的名师不拜,去外面拜师学‘吹了(邹叙生的儿子邹建梁是苏州昆剧院的昆笛演奏师,其孙正在上音乐学院,专业也是箫笛演奏)。”对于邹家三代和箫笛的关系,由“造物”变为“御物”,很多人认为这是一直没进化。因为中国向来有重用轻器的传统,如在苏州,手艺人的后代变为演奏者似乎是整个业界的趋势。邹叙生虽然不认同,但也尊重儿孙们的选择。儿子演奏的所有昆笛都是他制作的,孙子将来也要进入笛箫演奏界。作为制了箫笛65年的手艺人,邹叙生明白一管好箫对于吹箫者的含义,所以老爷子年过80,还在制箫不止。“其他演奏者,我没能力负责,但吹我箫笛长大变老的这些人,我总得负责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