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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邂逅

2015-05-30张长菊

今古传奇·故事版 2015年13期
关键词:天顺小朵毒瘾

张长菊

东北的腊月,冷得能冻掉下巴。一天傍晚下了班,我顶风冒雪去超市买了两袋水果,由于走得急,刚出门就和一个憔悴不堪的女人撞到了一起。我正要道歉,却又惊喜地叫起来:“你是郑小朵!真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郑小朵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在老家槐树镇时的邻居,住对门。6年前,我考上大学没多久,做小本生意的父母便拿出全部积蓄在城里买房落户,举家搬离了小镇。此后,我和她再没见过面。

寒暄之中,电话响了。我忙放下水果袋,腾出手接听。电话是妻子韩欣打来的,今天是她的生日。每年过生日,她都要吃一个榴莲。

“老婆,我马上到家。”挂断电话一转过身,我便愣了神。

一眼没留意,郑小朵走了,榴莲也不见了踪影!

这个时节,榴莲贵得要命,而我的包内只剩下一把零钞,连一瓣都买不起!

我一回到家,韩欣便急不可耐地迎上,缠着我要榴莲。我支支吾吾,说不知被哪个损贼给顺走了,我马上再给你买去。

当我下楼后,发现地上多了一行新鲜脚印,一直延伸到我那辆“僵尸车”旁边。

在南方少有僵尸车,而在北方的深冬,摆放在大街小巷里的僵尸车比比皆是。也难怪,车库太贵,买不起,三九天一到,打火暖车就成了最叫人头疼的事。于是,诸如我等工薪族便干脆买件车衣盖住车体,让其断油冬眠,平日则靠挤公交上下班。

我走到车旁,掀开车衣,只见车内的后排座位上趴着一个人,还是个长发女子。

“喂,你是谁?为啥在我车里?快出来,不然我可要报警了!”长发女子闻声,缓缓抬起了头,居然是郑小朵!

我弯腰钻进车内,问她是怎么回事。郑小朵羞愧地说,她没地方可去,知道这是我的车,就用万能车钥匙开了锁,至今已在车里住了三四天。

见她冻得瑟瑟发抖,我倍感纳闷:一个柔弱女子,好端端地干吗睡僵尸车?正欲追问,我又有了新发现——郑小朵的双手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另一端则绑上了车座。因用力够足,以致手腕处勒得都渗出了血,青紫一片。

十有八九,郑小朵遇到了绑匪!我急忙出手,去解绳索。哪知,郑小朵边拼力往后缩边拖着哭腔一个劲儿地央求:“别碰我。唐凯,求求你,不要啊——”

“小朵,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将她搂进怀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谁知,韩欣突然出现在车前。她见我正紧紧抱着郑小朵,如何能不往歪处想?更叫我有口难辩的是,车内还散发着浓浓的榴莲味儿。明摆着,在超市外顺手拎走榴莲的不是损贼,而是郑小朵。

韩欣当场翻了脸:“唐凯,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损贼吧?还挺漂亮的。对不起,你们继续,我走!”恨恨说罢,韩欣奔回了楼。

我正想求郑小朵替我跟老婆解释,还我清白。谁知,郑小朵突然哭了起来:“我是自己绑的。真的,没人伤害我!唐凯,谢谢你抱了我,我知足了,你走吧。”

接下来,郑小朵似在自言自语,说高中毕业的第二年,父母就托媒人给她介绍了个对象,是槐树镇本地的,小伙子长相不差,家庭条件也好,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相处没几天就黄了。

后来,在母亲的强迫下,她又相了几次亲,结果都无疾而终。拖来拖去,眼瞅成了嫁不出的老姑娘,母亲又急又气,隔三岔五就和她吵架。去年,她只身进城,认识了一个名叫蒋天顺的修车工。打开我轿车门锁的技术,便是跟他学的。

“他的模样跟你很像,鼻梁、眉毛都像,还救过我,可我就是爱不起来。”喃喃说着,郑小朵突然抬起了头。我看得真真切切,她的身子在抽搐,鼻涕眼泪不停地往下淌,狠命地摇着脑袋,四处乱撞。若非她事先捆住了手脚,闹不好会冲出车咬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得我心惊肉跳。稍一愣怔,我恍然大悟:郑小朵犯了毒瘾!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我都不信郑小朵会吸毒。就在我慌得手足无措的当儿,郑小朵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急忙抓到手中,屏幕上显示,已有近百个未接来电。

“喂?”我拨通号码说道。

“你是谁?郑小朵呢?”对方急吼吼地问。

“我叫唐凯。你是蒋天顺吧?郑小朵遇到麻烦了!”我大声说出所在的位置,催促他快点过来。撂下电话,我拼尽全力抱住近乎癫狂的郑小朵,以防她自伤自残。

强撑到筋疲力尽,蒋天顺终于赶到了。万幸此次发作只持续了短短10分钟,郑小朵脑袋一沉,瘫在车座上昏睡过去。

“你是唐凯?”蒋天顺一把薅住我的领子把我拖出了车。我擦擦满脑门的热汗,连连点头:“我和小朵是同学,也是老家的邻居,你千万别客气——”

我救了郑小朵,本以为蒋天顺会道谢,谁知他却抢过话,硬邦邦下了逐客令:“闭嘴,你不配叫她小朵。请你马上滚,马上!”

我一听就火了:“你神经病吧?我和你素不相识,你凭啥骂我?”

“骂你怎么了?再不滚,信不信我揍你个满地找牙?”蒋天顺愈发激动,咬牙切齿地抡起了拳头。

我刚想离开,突然,一个人影冲到了我身前:“我不信,有种你动他一根指头试试!”

是老婆韩欣。想必她已摸清情况,不然也不会赶来救驾。对峙片刻,蒋天顺显然被韩欣视死如归的气场震住了,心虚了,双手抱头蹲坐进了雪地里:“我不打女人。我妈说过,女人只能疼,不能打。可我那么疼她,她心里还是想着他。”

“他是谁?”我忐忑地问。

“少跟我装蒜,就是你!是你害了她,我恨不得剥了你的皮!”

蒋天顺告诉我,早在读高中时,孤僻内向的郑小朵就一直暗暗喜欢我,尽管从未表白,却喜欢到了骨子里。去年,郑小朵进了城,找到我的那天,正赶上我和韩欣举办婚礼。她没有露面,哭着去了酒吧,被几个别有用心的混混盯上,并偷偷在酒里做了手脚。正是在那段伤心失落的日子,韩欣染上了毒瘾。混混的目的很险恶,逼郑小朵运毒。郑小朵死活不同意,混混就打她,往死里打,幸好被蒋天顺撞见。蒋天顺报了警,舍命救下她带回了住处。每次毒瘾发作,郑小朵都会哭喊我的名字:唐凯。

“小朵中的分明是你的毒!”蒋天顺说,“起初,我只是可怜小朵,渐渐地我爱上了她,哪怕为她花光积蓄,我也愿意。上个月,她发誓要戒毒,要嫁给我。每次她感觉要犯毒瘾了,就让我把她绑起来。眼看就要戒掉毒瘾,谁知她却在几天前离开了我。”

“你打她了?”韩欣接茬道。

“我爱她都爱不过来呢,又怎会打她?”说着,蒋天顺似乎想起什么,一头钻进车里,“小朵,是我错了,我改,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接着,蒋天顺“奋不顾身”地剥开那只被郑小朵顺走的榴莲,直扎得手指血点斑斑,紧接着抠出两瓣,好一通狼吞虎咽。眨眼间,少说也有半斤重的两瓣果肉全被他吞进了肚。

郑小朵看到这一幕,突然欠起身,哭着扑进了蒋天顺的怀里:“对不起,是我太任性,我跟你回家。等我戒了毒,就和你去登记,结婚……天顺,你怎么了?唐凯,求你帮帮我,快送他去医院啊!”

不得不承认,榴莲是一种非常极端的水果,喜欢吃的人会爱死它,讨厌吃的人会恨死它。韩欣和郑小朵都属于前者,我和蒋天顺则属于后者,他比我更深恶痛绝——别说吃,闻味儿都会过敏,喘气困难,浑身起红疙瘩,奇痒难耐。

在去医院的路上,郑小朵懊悔不已地说,她不知道蒋天顺吃榴莲会过敏。出走那天,她买了一只,想和蒋天顺分享,可他一回家就如同中了邪,抓起剥好的榴莲扔出了窗子,还把她训了一通。

“就因为这点事,你就离家出走?”韩欣问。

郑小朵扭头看了我一眼,选择了默认。而我则心头一咯噔,冷不丁想起了一桩早被我忘记的旧事——当年搬离槐树镇前,不知是谁送给我家一只榴莲。我万分厌恶那种气味,就想偷偷扔掉。刚出门,便碰见了郑小朵,于是我说自己要搬家了,将榴莲送给了她。我隐约记得,她接过时好像红了脸:“你特意给我买的?”我不过脑子地回道:“嗯,这是我的心意。”而我万难料到,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差点害惨了郑小朵的一辈子!

郑小朵暗恋我,恋得刻骨铭心,我送的又是榴莲。听完我的说法,韩欣大骂我是猪脑子。榴莲,谐音“留恋”,在东南亚被称为“夫妻果”。郑小朵性格孤僻,一门心思地认为我也喜欢她,如果她出了大事,我便是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万幸老天成全,让她遇到了真命天子蒋天顺。

两个月后的一天,郑小朵和蒋天顺送来了喜帖。

“老公,小朵结婚,你打算送啥礼物?”韩欣问我。

我心有余悸地回道:“送啥都行,千万别送榴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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