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商老朋友D小姐

陆丽程

最近，我的朋友圈里D小姐，忽然活跃起来，乐此不疲地在QQ空间、微信、微博等刷屏，内容主要是各种拗姿势的自拍美照。刚开始，我是认真看D小姐的图片，还会评论下“这角度很显瘦”“衣服搭配得蛮洋气”。很快就审美疲劳了，我在心里嘀咕：姑娘，你的眼睛P得也忒大了！这美图的磨皮功能使用太过，眉毛成了马赛克，脸比背景的墙壁都白！

仔细想想，以前D小姐在网络社交平台一直是潜水状态，如今这是闹哪样？我的疑问不久之后有了答案，某一天，D小姐放了一张某化妆品牌的图片，宣告已拿下该品牌的代理权，将大举迈入微商的行列。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之前的种种闹腾是在拉人气、集关注、为打广告做铺垫呢！

说起D小姐，我俩还是挺有缘的。小学同班6年，高中邻班3年，各自的朋友圈都有交集，是见面总会闲扯几句的交情，算是老朋友了。自从D小姐宣布要大举进军微商，她开始频繁地更新签名动态，且这些签名都是一个模式：生活记录+产品使用心得。比如，“今天专业课好难，被虐得七零八乱，还好有我的XX品牌口红，漂亮的颜色让我恢复好心情。”或是，“太阳真的好大，天气终于放晴，要被晒伤啦！这个时候怎么能没有XX品牌的面膜呢？晚上睡前敷一张，开启肌肤修复模式，早上起来白白嫩嫩（附各种角度敷面膜图），女生，就要对自己好一点！”D小姐的每条状态下，都有长长一串的点赞爱心，评论区里也是气氛火热，一边盛赞D小姐貌美如花，一边是此起彼伏的“预祝生意兴隆”“恭喜发财”。我开始还点赞，后来就懒得了，不得不敬佩的是她的刷屏率，一不留神，满屏都是D小姐。

不久后，D小姐开始做销售活动，口号是：你出运费，我送口红！活动是为推广XX品牌，让大家体验好化妆品，只要出20块钱运费，D小姐立刻快递一支XX品牌口红上门，不收口红钱。D小姐一边晒自己抹了口红的美图，一边表明自己使用过，美丽、安全、很可靠，并且多次强调，这是用自己的存款做活动，自己亏本没关系，大家用得开心就好。不过，在我看来，这噱头总有些贪小便宜的嫌疑。我很好奇会有多少人参与呢？接下来的两个星期，D小姐不断晒出汇款截图和厚厚的快递发货单照片。原本淡定的我不禁嘀咕起来：真的假的？

似乎有不少人同我一样也颇有怀疑。因为很快，D小姐更新了空间动态：“很多人觉得我做微商不靠谱，但我问心无愧。我自己也用，不好的产品我不会推荐给大家的。不做过多的解释，大家都是朋友，微商要的就是信任，你信我！”同时，晒出了她的几位口红买家使用效果美照及好评截屏，并@了几位买家，以证真实，反击怀疑论。之后的数日，D小姐的每条状态下，都加了“你信我”这3个大字，一再强调朋友间需要互相信任。搞得我不好意思怀疑她，也更不好意思拉黑她。

被买家好评图刷屏一段时间后，D小姐有了新动作。她开始投放XX品牌广告海报图，展示国际巨星代言此品牌，以及此品牌与不同卫视合作的图片，说明公司总部在香港，各种力证品牌实力值得信赖。我估计，D小姐又要出新招了。果然，她几日后发说说：“总公司有新活动，产品降价，代理门槛降低，这可是小伙伴们的福利，前段时间想加代理的小伙伴请不要着急，加盟详情请咨询D小姐。”同时发了一版新的照片，附说明：“拿着自己勤劳赚的血汗钱，买了喜欢的新衣服（附新衣服秀），成就感满满的！”一向以意志力坚定自诩的我，看了以后不禁心动，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代理这些“大家用了都说好”的产品，既让朋友们享受高性价比的品质，又走上自主创业、凭着双手赚钱的光明道路，要不要这么棒！做微商，难道如此简单？于是，我开始自动脑补：成为小微商，出任总代理，财源滚滚，有车有房，成功迎娶高富帅，走向人生巅峰的美好蓝图。

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你信我”这3个字，挑起了我专治各种不服的斗志。也许是D小姐真的认为情比金坚，或是我对友情略带薄凉，如果说D小姐把自己的“害人之心不可有”摆在明面上，那我的“防人之心不可无”是藏在了屏幕后的。我不由自主地开启了侦查模式。先点进D小姐@的几位口红买家的QQ空间，粗粗浏览一遍，就满心的疑惑：咦？这些口红买家怎么都是资深微商？她们的空间动态显然是XX化妆品牌的销售阵地。细看发说说的时间，广告打得比D小姐都要早。再往下翻翻，动态模式和D小姐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先发各种美图集人气、关注，再免费送产品造势，附买家秀及好评截图，然后晒各种炫富照，最后提供代理权。并且每个人都写了代理日志，点开这些所谓的创业随笔，清一色的开头：“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然后balabala的一大堆产品使用体验，怎么被好品质征服，怎么走上微商创业的路，怎么赚得大把钞票，最后又是清一色的总结：做微商，拿代理，你值得拥有。

咳咳，说好的口红买家小伙伴呢？说好的亏不亏本没关系，你们开心就好的呢？怎么口红买家都是资深微商，亏本活动变成了财源广进呢？我是读书少，D小姐，你可不能骗我呀！做微商没什么不对，但是打着老朋友念旧情的旗号骗人，就是你的错了。你这微商生意，一没营业执照，二没品牌代理证明，除了一些海报图片，再没有什么能证明是正规渠道销售的证据。在网上买件衣服，我还得看看商家信誉到了皇冠几钻，评价区打几分，反复掂量后才下单。即使那些高分好评的店铺，还不能排除刷信誉、买好评的嫌疑。可如D小姐这般做，教我如何信她？

D小姐每日发的说说，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买买买”。她的产品从单件拓展到整套，产品图片虽然处理过，还是能看出没有她所说的高档。那天，D小姐热情地私信我：要不要买一份产品试试？我赶紧以“最近手头紧，下次再说”推诿——自己的脸虽不好看，也只有这一张，她推销的化妆品我真是不敢往脸上抹，还是到专柜买吧，钱包虽不鼓，但更靠谱，图个安心。D小姐不以为意，在另一头跟我打友情牌，说是因为做微商，找回了很多久不联系的老朋友。我心里默默补了一句，然后很可能就又弄丢了，永久性的。

现在，在D小姐的说说下坚持点赞和评论留言的人，越来越少，从那人人的昵称上看得出，似乎是只剩品牌的运营号和销售伙伴了。

我对D小姐的信任已经透支，被她那些持续地刷屏广告弄得心烦意乱。我真的做不到把她拉黑屏蔽，毕竟大家还是朋友，怕错过了交集。大家的不信任和被刷屏的不耐烦，D小姐似乎不知道，也有可能是装作不知道。然而，对于D小姐发的“求祝贺”说说，多数人还是默默地点了个赞，我也在评论区里随手写一条“祝顺利”的留言。瞧，我现在学会了口是心非、表里不一了，这也许便是虚拟网络社交的“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