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我身体里吟唱
2015-05-30王玉梅
王玉梅
很多时候,机缘巧合是一种福气。我甚至越来越感觉,人生中所有惊魂的美,包括每一滴纯净的眼泪,每一声贴心的细语,都是因此而得。所以,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特别喜欢撩开卧室的窗帘,在夜色中看星星。目光穿越广阔的黑,与近处或远处一枚星子的几缕光相遇,谁会知道,这近乎寓言的经典神态,寄寓着在我未来日子里,会邂逅哪些美丽的花开呢?
春节沾染着铜锈味,在时光中明目张胆地流露着虚伪的表情。很多年了,我躲避着它如同躲避着一个谶语。我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逡巡在春节里的时光,由它们组成的所有嘈杂而无序的日子,竟然被我夜色里那几个仰望星光的动作清洗的干净起来。世界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小。我知道,那个大的世界因为太大而不属于我,我也知道,那个小的世界因为太小而独属于我。
那小的世界究竟是什么呢?是一种张望,一种期待,一种填补吗?说不太清,只是真实地感觉,自己就被那小世界在瞬间填充起来了,体内的每一根脉管都有了知觉,都可以轻易地和世间的万物对话。语言和语调的体系完善到了极致,它们之间的相互配合可以让世界为之倾倒。这小的世界把我打开了,我飞翔了,我飞翔着对自己做了探寻。从发丝到脚趾,从心脏到皮肤毛孔,从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到此刻,复苏是一种累,也是一种拯救。当复苏的东西在空间弥散的时候,春天一定就到了。复苏是一种背离和告别,是一种选择和表达。它是无声的,却和夜晚一样雄浑有力。
绽放和复苏接踵而来。绽放是害羞的,是疼痛的。绽放开的世界却是精彩的,饱满的。一个人的一生,会经历无数次的绽放。在无数的疼痛和羞怯中,人一次次地将行走的拐杖丢掉,渐渐地独立和面对。在独立和面对中,人变得强大而个性。
春天是永恒的。因为绽放是永恒的。因为爱是永恒的。
此刻,春天就在我们身边,我们正沐浴在温暖的春风里。
我越来越感觉能够拥有正常听力的幸福。声波实在伟大。它是心灵的测量仪,同时又是心灵的聪颖琴师。我甚至觉得春天是声波的世界。呢喃的燕子。清脆的百灵。沙沙的细雨。哞哞的耕牛。还有轻吻岸边的海浪,轻拭山巅的微风。太阳和房子,树木和小路,蓝天和白云,母亲和小菜园,窗户和电线,农田和拖拉机,它们之间都在交谈,这世界实在是属于声波的,这春天实在是属于声波的。你在那,在一个远离千山万水的地方,你无需移动一步,只要把属于你的声波传过来,乡村那三间青砖红瓦房就安宁了。声波实现了一颗心灵与另一颗心灵的亲吻和拥抱。声波让眼睛成了千里眼,让双腿成了车轮,让双臂成了翅膀。声波让世界变圆,笨笨的,水样的,充盈着,涤荡着,不安分地幸福着。
夜是春天睡出来的。孩子,月亮,泪水,呻吟,都是睡与被睡的产物。因此,黎明是喜悦的,日子是康健的,世界是润泽的。
我悄悄地走着。走在你的身后。也许你并没有觉察。因为我隐匿了我的声波。我想给你一个出其不意的春天,就在冬天刚刚转身远离的那刻。
冬天转身离开的时候,注视着我,有些深情;而我的目光却注视着春天,也充满深情。
冬天以对我的注视翘首着春天,我以对春天的注视翘首着花期。
燕归来。燕儿呢喃。水误以为这是对它们的情话,身体就软了,就迫不及待地让身体里最后一片轻薄的固态消失,然后一尾鱼一样地淌起来,白花花的身子在阳光下泛光。思念和怀想在蔓延,河堤就湿润松软了,猫在地里的红顶草根接受到了这信号,就立即萌动起勃发的意识,生长,生长,向着阳光,以流翠的绿的形式。春水是魅力女人的最典型符号。那柔,能巧妙地挣脱冬的生硬。那淌,能娇羞地扑向春的怀抱。那含蓄,那温婉,那淡淡的忧伤,那浓而不露的幸福,就是这样显性地出现在春的垛口,让接下来隆重登场的万物,总是少了几分难以言表的味道。
依水而立,我想想自己,就懂了那红顶草的思维,我再想想自己,就懂了那一抹说什么也要面对阳光的绿色。
或许我会轻轻地吟唱。在春天的岸边吟唱。垂柳显出娇羞的鹅黄。有些怯怯的呢喃着春天。我和垂柳站成一排,脸上也泛起娇羞的鹅黄,也是有些怯怯地吟唱着春天。
春天,在我的歌声里,将展开一幅怎样的画面?有一棵瘦弱而可爱的小树苗吗?有一对翩然起舞的蝴蝶吗?有一丝莹莹白发在月光下闪亮吗?有一个清秀的身影在湖畔漫步吗?
春天的内心,始终燃着欲望。
因为,春天在我的身体里吟唱;因为,我就是那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