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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产电影沉思录——繁荣下的危机

2015-05-30葛胜男张如成

今传媒 2015年2期

葛胜男 张如成

摘 要:中国电影自进入新千年以来就呈现出一种全新的电影格局:主旋律电影、商业电影、艺术电影突破了原有的界限,尤其是艺术电影和主旋律电影被商业元素所渗透,创作者期望在个性表达、市场利益、主流价值传达与观众认可多方面达到平衡。本文通过梳理新世纪以后的褪旧变新的中国电影,分析其创作规律、摸索其经验,畅想其未来,以期对中国电影发展有所裨益。

关键词:电影发展;试听奇观;消解历史;全民狂欢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5)02-0054-03

一、新世纪以来的电影发展

自从中国加入WTO之后,国产电影不管在票房还是数量上都超过了上个世纪,走进了它的“黄金时代”。面对国内国外带来的挑战和机遇,中国的主旋律电影、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都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步。

(一)主旋律电影的发展

主旋律电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特有的电影类型,它承担着传播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和社会主义价值观的重任。自1987年,“主旋律”概念被提出以来,我们国家的电影工作者在这个领域可谓辛苦耕耘,创作了许多具有影响力的作品,如《开国大典》《孙中山》《马背上的法庭》《张思德》《孔繁森》,它们涉及到了历史重大事件、历史伟人和生活中的平凡英雄。这类型电影往往会被贴上“呆板难看”的标签,因为其普遍存在的弊病:视听语言单调化、题材内容相似化、人物塑造平面化等等。观众看完总会觉得“创作不近情理、形象不近人理、表现不进心里[1]”很显然,高高在上的政治说教式电影已经显现出与时下流行的享乐主义和消费主义的格格不入。于是,主旋律电影也开始“改革”,尝试开拓一条既迎合大众文化又与市场规律接轨的创作之路。渐渐地,银幕上出现的主旋律电影中“高大全”的伦理符号被伟人的平凡一面所取代;视觉奇观支配了传统叙事而占主体地位;大牌明星成为了主旋律电影一个重要的审美标识。以《辛亥革命》《建国大业》《建党伟业》为代表的影片掀开了主旋律电影与商业化联姻的序幕。影片《辛亥革命》对历史中的伟人进行不一般的细节刻画:毛泽东会在敌机轰炸下酣睡依旧、黄兴和徐宗也有浪漫的战地爱情、孙中山和唐曼柔之间的心有灵犀……影片除了让观众深刻地了解那段历史,也让伟人走下了“神坛”,展现了普通的亲民的人性面。《建国大业》有140多位明星加盟,《建党伟业》更是星光璀璨,170位明星饰演不同角色,观众在观影过程中“数星星”数得不亦乐乎。上述几部电影都在尝试不同的方式突破市场,同时也颠覆了我们对主旋律电影的传统认知。可以看出,在健康自由的经济环境下主旋律电影走上商业化道路是必然, 我们如果把主旋律中的意识形态比作“毛”的话,电影票房就是“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二)商业电影的发展

2002年,张艺谋执导的《英雄》初试市场化运作和商业化规律,近两亿美元的全球票房让这部电影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也拉开了中国“商业大片”的序幕。《英雄》让国内导演们看到了大片的“甜头”,冯小刚、何平、陈凯歌、纷至沓来,一系列的古装大片《夜宴》《天地英雄》《无极》《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被相继推出。导演们一时间把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古装、武侠、动作题材上,高度雷同的主题和故事让中国大片陷入了简单循环的模式。2007年的《集结号》和《投名状》打破了大片陈规,将战争元素纳入大片题材,随后的《赤壁》《画皮》《长江七号》《金陵十三钗》《唐山大地震》融入了更多的商业因素,如爱情、喜剧、科幻和灾难。至2010年,国产大片的创作和发展呈现一片繁荣景象,档期密度高、类型多元化、故事内涵也逐渐走向深度化。阵痛往往与新生并存,这类电影逐渐显示出了共性问题:单薄的情节设计与奇观的场面产生了相割裂,过度写意的大场面不仅游离于叙事之外,还起到了阻隔、间离观众理解剧情的反效果。一直虎视眈眈的中小成本电影趁此期间迎头赶上,弥补了观众对大片产生审美疲劳的“空窗期”。2011年影片《失恋33天》因其“接地气”和“治愈系”品格深受年轻观众喜爱,开启了中小成本电影“引领风骚”的新篇章。北京大学影视戏剧研究中心主任陈旭光分析近年来中小成本戏剧片的成功经验时说:“结构灵活多变、人物众多故事相近、视听语言活泼、叙事节奏快、明星客串多、多与大片唯美化拉开距离[2]”是中小成本电影的特点。2012年底,“草根性”十足的都市喜剧《泰囧》票房直飙11亿元人民币,2013年的赵薇导演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和陈可辛执导的《中国合伙人》以及今年的《分手大师》,都让主创人员赚的盆满钵满。甚至连名导冯小刚和张艺谋都嗅到了这股商业气息,转而走平民化路线,投拍电影《私人定制》和《归来》,影片虽然票房表现良好,但其艺术性众说纷纭、褒贬不一。无论如何,中小成本电影以其特有的草根性、青年性、狂欢性和娱乐精神在市场激流中站稳了脚跟,这种“以小博大”的现象可以为中国电影的发展提供可资借鉴的成功经验。新世纪以来,我们见证了国产影片从小成本商业片向商业大片发展转而回归到中小成本电影的成长轨迹,从追求艺术内涵到重视电影奇观,从表现古装侠义到讲述草根故事,中国电影人一路演绎着对 “电影是什么”的不懈探索。

(三)艺术电影的发展

在中国电影业界学界,至今没有哪位专家或学者给予艺术电影一个明确的定义。我们普遍地认为,它是一种区别于商业电影、以表达导演的独特艺术风格和对世界的思考为目的、艺术风格明显的电影形式。从意大利诗人乔托·卡努杜发表的“第七艺术宣言”来看,电影本身就是艺术。所以电影不光是一种商业活动,也是一种艺术活动。但是现在21世纪的中国弥漫着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的气息,艺术电影为了避免不被排挤到市场边缘自娱自乐,强调艺术作为核心的同时适当引入商业元素已经成为当今艺术电影发展的标杆。第五代导演在90年代末20世纪初还因其拍摄的民俗文化电影而斩获国内外各大电影节的各种奖项,进入新世纪以后也陆续为加入商业电影导演的队伍。第六代导演因拍摄边缘性、艺术性电影而著名,无奈的贾樟柯也发出这样的感叹:“在一个追求黄金的时代,谁来关心好人”所以我们看到贾樟柯、顾长卫这样曾经只拍摄纯艺术电影的导演们也逐渐在电影中加入商业元素,贾樟柯拍摄的《海上传奇》中可以看出他对影片观赏性的重视,顾长卫的《最爱》邀请当红明星章子怡和郭富城担当主角,都显现出导演们为了更大范围地得到观众和市场的认可。徐静蕾拍摄过三部艺术片《我和爸爸》《梦想照进现实》和《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如今却把鲜明的时尚和爱情元素引进电影《杜拉拉升职记》,让电影变成了一道声色诱人的“商业大餐”。姜文的《让子弹飞》更是一部实现了艺术电影的基础上大量融入商业元素的作品,结果给我们呈现了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让子弹飞》在电影创作的艺术性与商业性的结合上进行了有益的探索,既在艺术上有所创新,又不会离普通观众的欣赏水平和观影习惯太远,确实为中国艺术电影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成功的典范 。“艺术电影不是电影的全部,但艺术电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电影艺术的整体发展水平,从不同侧面反映一个国家一定时期内的社会文化形态。[3]”因此,我们希望中国艺术电影可以长久地存在,不因经济利益追求而抹煞艺术的本性,让艺术电影成为维持中國电影多样性和民族性的一面旗帜,成为反映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的一面镜子。

二、电影中显现的问题

2002年,周星驰的《功夫》作为国产电影以2亿元票房首次超过好莱坞大片,2010年,中国电影产量526部,国内票房总收入突破百亿元大关,中国电影的发展呈井喷之势。市场是只“无形的手”,它始终能够操控着资本的走向,在巨大商业利益的驱动下,中国电影市场显露出急功近利的创作态度。因此,我们要清楚地认识到数量的井喷没有带来质量上的飞跃,数字上的繁荣掩饰不了中国电影背后的重重危机。

(一)试听奇观与传统文化价值相背离

中国大片启蒙于李安的《卧虎藏龙》,发端于张艺谋的《英雄》,经过《十面埋伏》《赤壁》《夜宴》《赤壁》《满城尽带黄金甲》《金陵十三钗》而发展成型。“奇观景致、异恋故事、明星阵容、裸露镜头”成为中国式大片的美学特征。“巴里·迪勒作为公认的高概念电影的鼻祖,他宁愿艺考知名度高的电影明星、商品化的音乐配乐和高级的视觉效果,而很少依靠安排好的情节和人物的电影”[4]。大片的创作者似乎以迎合西方观众对古老神奇的东方世界的神秘想象为初衷,却在国内引起了舆论的口诛笔伐。影片在文化价值观上产生了偏差和混乱,影片的主题不是表现人性真善美,而是通过欲望和黑暗去讲述故事、用暴露和乱伦来烘托艺术,这种极力放大欲望和张扬黑暗面的电影手法颠覆了我们的传统伦理价值观。我们不难看出《满城尽带黄金甲》来源于曹禺的剧本《雷雨》,却很难看到导演像原创作者那样对人性的热爱和肯定,一场充满震撼力的悲剧被演绎成了一场血肉横飞、杀人如麻的惨剧。再看《夜宴》,其故事情节与经典文学巨著《哈姆雷特》的雷同我们姑且不论,但是莎士比亚在作品中的人文关怀在这部电影里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暴力和悲剧不一样,暴力是对人性的忽视对生命的否定,是对人间真善美的绝对背离。有网友评论中国大片的特点:“基本上都是古装片;基本上都是宫廷戏;基本上场面都很大;基本上都有乱伦的内容;基本上女主角都有好几个男朋友,而且基本上都喜欢;基本上都不是历史;基本上都有少儿不宜的镜头;基本上演员都是大腕。[5]”好莱坞是商业大片的王国,他们通常用一部大片讲述一个不完美的人经过对不公正待遇的反抗最终成为英雄的故事,在这个反抗过程中帮助别人、救赎世界的英雄行為会成为整部电影的高潮和卖点,故事宣扬的依然是普通人在困境下战胜自己救赎别人而成为英雄的精神。而中国大片却反其道而行之,几乎无一例外地对这种积极的精神进行了消解,杀戮、背叛、欲望取代正义、爱与伟大,正是这样的“反英雄”的情节到成为了最受观众欢迎的大众文艺趣味。

(二)商业元素消解历史庄严感

细心的观众会发现主旋律电影在近两年来也在有意识地进行“重组”,明星偶像、风花雪月、光影变幻这样的词汇和主旋律电影产生了联系。2009年的《建国大业》和2011年的《建党伟业》将主旋律叙事和浩浩荡荡的明星阵容、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相结合,显示出创作队伍熟练的市场化运作水平。网上有调查,大部分观众到电影院看《建国大业》的动机是去“看星脸”,而“数星星”也成了观影过程中的一大乐趣。强大的明星阵容成就了影片的票房,但全新的叙事模式和明星的过度出现也消解了历史事件的深度价值和电影文本的内涵意义。好莱坞的商业电影早已有所证明,《巴顿将军》、《辛德勒的名单》、《阿甘正传》没有奇观的场面、没有灿若繁星的明星阵容、没有不合时宜的风花雪月场面,照样可以传递主流价值观。其实,任何艺术形式都不是只有通过感官刺激才能达到“寓教于乐”的目的的,电影身负“文以载道”的文化重任,只有集“观赏性、艺术性、思想性”于一身才是电影的最终归宿。2011年,张艺谋导演的大片《金陵十三钗》,以南京大屠杀为背景,讲述了一个发生在教堂里,一群妓女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女学生的生命的故事。这本该是一部严肃的战争片,但影片在宣传的时候拿女主角玉墨的扮演者来大作文章,先是露了一个窈窕的背影,然后露出一个下巴,最后是半张侧脸,势要把观众的胃口吊得高高的。美国的《好莱坞报道》指出,“或许只有那些最愚蠢的好莱坞制片人才会想到在一部关于南京大屠杀这样悲惨事件的电影中植入性感诱惑作为卖点”而这样的性诱惑却是《金陵十三衩》中的核心要素,以至于让这样一个经常被加以戏剧渲染的历史时刻被女色所掩盖,变得造作、没有说服力。

(三)“娱乐至死”精神充斥电影创作

2006年宁浩的一部《疯狂的石头》以300万的成本获得了2000万的票房,这种“以小博大”的胜利激励了许多电影导演,不久之后,全国掀起了一股轰轰烈烈的喜剧电影热潮,至今还有余热。这类小成本电影的拍摄,技术含量低,拍摄周期短,经济效益高,就连刚刚拍完大片的大导演张艺谋都要来凑凑热闹,邀请草根笑星赵本山和小沈阳,拍摄了《三枪拍案惊奇》。类似题材的电影还有《十全九美》《熊猫大侠》《非常完美》《人在囧途》,2012年的徐铮的《泰囧》更是把这股平民喜剧电影推向了票房巅峰。“这一类的喜剧电影以其鲜明的后现代特征,形成了一种以恶搞和颠覆为特色的话语狂欢和影像狂欢,迎合了以青少年为主的消费群体的娱乐需求。”与这种电影类型同时流行起来的还有一个名词——“恶搞”。这个新名词很好地诠释了这类电影的喜剧策略:把各种网络流行语、经典电影片段、热门电视节目搬到剧情中来,通过夸张的表演手段,插科打诨的人物和现代网络语言营造喜剧效果。这种“戏仿”消失了电影的原创力,也没有黑色幽默电影对权威意识形态的解构和批判,沦落成为一种内容空洞、精神空虚的“假冒伪劣商品”。正如杨柳所说:“大部分的插科打诨大都只是指向日常生活情感的符号,它们似乎消解掉了自身的抵抗性原则,成为单纯游戏性的虚无主义喜剧。[6]” “票房至上”和“娱乐至死”成为投机者创作的唯一标准,艺术追求和文化批评早已被消费主义和商业力量收编,我们呼吁国产电影市场能有真正的中小成本佳作出现。

三、结 语

中国电影至今已逾百年历史,但发展到今天,我们的电影被那些侠客恩仇、纸醉金迷和虚无的狂欢所覆盖。一种炫耀性消费已经在悄无声息中逐渐形成,电影内容的苍白与贫乏,无中生有的故事,极尽奢华的场面,明星扎堆的阵容,虚幻浮夸的情节,仍旧是今天国产电影的组成要素。近年来各方人士对于中国电影讲故事能力的诟病,几乎不绝于耳。我们曾经有过灿烂辉煌的电影历史,新中国之前的《一江春水向东流》、《小城之春》,改革开放以后的《城南旧事》《大红灯笼高高挂》《霸王别姬》《活着》,新千年以来的《三峡好人》《疯狂的石头》《让子弹飞》……这些诚恳、沉着、不浮躁的影片感动着我们也影响着世界。“什么是电影?”、“什么是中国电影?”这样的问题逐渐被中国电影人所忽略,感官刺激正在逐渐取代心灵的感动,所有人似乎都满足于穷奢极欲的感官享受。国产电影需要野心家,更需要以平和的心态投入创作的人。中国电影的未来还有太多的坎坷,太漫长的道路,现在自我鼓舞一番,明朝继续上路。

参考文献:

[1]李军红.关于主旋律电影冷遇原因及突围策略的思考[J].山东艺术学院学报,2006(5).

[2]王霞.搭建中国电影的优质塔基——“中小成本电影:创作策略与市场推广”研讨会综述[J].当代电影,2011(11).

[3]刘文欣.中国艺术电影的历史与现状[J].电影评介,2011(15).

[4](美)贾斯廷·怀亚特,RL拉特斯著.刘国选等译.“高概念:使后现代抽象化”[J].当代电影,1990(6).

[5]饶曙光.中国类型电影:历史、现状与未来[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3.

[6]杨柳.消解与恶搞的狂欢——国产小成本喜剧电影与青年亚文化[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0(2).

[责任编辑:思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