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的另一面

Pete Croatto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失望味道，和这座城市散发出的咄咄逼人的热度一样，让人绝望。这里是在菲尼克斯，一座位于沙漠中的城市，这里正在等待着尼尔·沃克的到来。

这是1969年3月19日，太阳在“掷硬币”①的比赛中输给了密尔沃基雄鹿——这关系到究竟哪支球队能围绕UCLA的卢·艾尔辛多尔（之后改名为卡里姆·阿布杜尔-贾巴尔）来打造光明的未来。

就在雄鹿和他们的球迷欢欣鼓舞的时候，茫然无措的杰里·科朗格洛在菲尼克斯的街道上已经驱车行驶了数个小时，这位太阳总经理崩溃了，可他的球队仍然需要一名中锋。三周后，太阳选中了沃克，这个来自佛罗里达大学身高2.08米的毕业生。即便沃克如保罗·西拉斯—— 1969-72赛季曾是沃克的太阳队友——所言，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球员，每个人都是冲着他来的。”（数年后，身为圣地亚哥快船主帅的西拉斯将会邀请他的前队友前来试训），但在当时，没人满意这个结果。“在这届选秀大会上，状元和榜眼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在沃克被选中后，美国合众国际新闻社立刻有了这样的报道。

“嘿，尼尔，身为太阳的‘安慰奖感觉如何？”

类似的言论沃克已经不厌其烦听了许多年，甚至当他在上世纪80年代重返太阳并做出一番演讲后，这种言论依旧如跗骨之蛆。如今，年逾66岁的他早已不在乎人们说些什么，他深知真理不是人多言杂的产物，他完全没有必要就在贾巴尔之后被选中一事而感到羞愧。

“确实存在差距。”沃克如是说着他和贾巴尔的距离，事实上，任何人在对阵这个曾经赢得三座NCAA总冠军，勾手的释放高度仿佛能够同天使来一即击掌的无敌存在时，都会像个是混迹在野球场上的白痴——更不用提他在进入NBA之后的辉煌成就：六次NBA总冠军，六座MVP奖杯，以及在电影《飞机》中的倾情演出！

沃克在NBA的生涯持续了7年，在1977年离开后，他又在其他联赛中打拼了几年。但“贾巴尔备胎”却成了他抹之不去的标签，如今，他更是被冷藏在了NBA的冷知识库里。不过，对于一个爱好体育，乐于唠叨的篮球迷而言，他却是永久的谈资。

篮球给予了沃克环游世界的便利——同康尼·霍金斯在威尼斯肆意赌博；在一艘从荷兰运送货物到安帝列斯群岛的货船上担任水手。“大多数时间我都会同那些拉斯塔法里教派的成员厮混在一起，”沃克回忆道，“我学到了很多关于瑞格舞（西印度群岛的一种舞蹈及舞曲）的知识——还有很多其他东西。”

当然，沃克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篮球生涯也感到无比自豪，毕竟，有多少家伙能在一个赛季里摘得1000篮板？有多少人敢说他们在对阵昂塞尔德，张伯伦，瑟蒙德这些伟大到不需要报出全名的传奇面前还能镇定自若？

沃克甚至为自己能成为人而感到骄傲！他放弃了猪肉，做起了瑜伽，崇尚东方哲学。是的，篮球仍是他优先考虑的事，但在做这些无关篮球的事时，他也能享乐其中。

“这话让我震惊了，”西拉斯回忆起了一次同沃克的赛前闲聊，沃克告诉他，打球的过程比赢球重要得多。在球员时期，沃克赢得过三次总冠军，他却在力图做到不被比赛定义自己，这也是他在探索了一座小岛加勒比海地区的圣尤斯特歇斯之后，把名字改成约书亚·霍克的部分原因。

“我只是试图分离自己，找到灵魂中真正的自己，”沃克说，“那时我才意识到我只是一名篮球运动员。”

对大部人而言，他们会很容易就用一次抛掷硬币来代表沃克，但他的生活和每个人都一样波折突起，难以预料。患了脊椎肿瘤的沃克术后不幸瘫痪，这迫使他在轮椅上度过了长达25年的艰难时光。在这段时期里，作为励志人物，他得到的奖项与荣誉多到了数不清的地步，但沃克从来没有成为所谓的“轮椅男”。他认为，从职业运动员到被拘束于轮椅之上，其实是一份来自宇宙的礼物，“我经历了两种人生。”

时间再回到1969年选秀大会，即便不是贾巴尔，但太阳在选中沃克时也没有丝毫犹豫。这个出自佛罗里达大学的球员技术娴熟，早已为NBA做好准备，他还曾当选过两届佛罗里达州的全美最佳大学生球员。如今，距离沃克为短吻鳄效力的最后一场比赛已经过去45年了——在这段时间里，佛罗里达大学夺得了两次NCAA冠军，并输送了一大批NBA球员——但沃克仍然保持着多项校史纪录：单场篮板最高（31），半场篮板最高（22），总篮板最多（1 181），单赛季篮板最多（494），单赛季场均篮板最多（19.8），场均篮板最多（15.3），单赛季罚球命中数最多（201），罚球出手数最多（278），单场得分30+次数最多（15），场均得分最高（20.8）。

不过，在去到佛罗里达大学之前，观察家们却并没有对他的大学生涯抱有多大的期待。“他很瘦弱，可能只有99公斤，一点也不强壮，”长期担任短吻鳄篮球分析员与解说员，时任球队助教的比尔·高斯这样说，“但如果你回到那个时代，你会发现，他就是那种潜力满满，却不被认可的球员，没人认为他能制造轰动效应。”

高中对位过沃克的短吻鳄前锋安迪·欧文斯则不以为然，“他是佛罗里达最吃香的新秀之一，从第一天起，你就知道尼尔会成为佛罗里达大学有史以来最强的大个子。”根据高斯的回忆，球队当时的主教练汤米·巴特利特第一次见到沃克时，他的反应是，“他将会成为全美最佳大学生。”

但沃克走向“全美最佳”的路却并非一帆风顺，在九年级入选中学校队前，他是被校队拒之门外的那个家伙，教练建议他去玩乐队。之后一段时间，他几乎没有打球。“到了年末，那套制服和我刚穿上它时一样新。”沃克开玩笑道，“每件事都需要个过程。”之后，沃克依靠努力入选了校队，并顺理成章打上了先发，并在高中最后一年率队赢得了市冠军。之后，大学的邀请信纷飞而至，但沃克只拜访了两所学校：佛罗里达大学和佛罗里达州立大学。

沃克考察了佛罗里达的校园，并喜欢上了那里的人们，所以他决定从盖恩斯维尔北上300里。尽管沃克在佛罗里达新生队中担任绝对主力，但他还是谦虚地同校队进行训练，那时他经常对阵杰夫·拉姆齐和加里·凯勒这样的大个。拉姆齐之后签约了ABA的匹兹堡风笛手，凯勒也在ABA打拼了两年。“杰夫身高臂长，他能防守，”凯勒说，“我不确定我能否防住他。”

助教迪克·戴维斯之后和沃克一起进行了更高级别的训练，“我们告诉他要保持侵略性，去拼抢篮板，去利用勾手，他一一做到了，”戴维斯说，“他真的真的非常努力，他成为了我们最棒的球员之一。到了大二，他已经学到了很多，他难以被防守。”

在沃克的大二和大三赛季，高斯看到了他的成熟。那个夏天，沃克在凯茨奇尔的一家夏令营工作，每到午饭时间或是晚餐过后，他都会拾起皮球去训练。一对椅子就成了他进行无休无止反式俯卧撑，以及正式俯卧撑的临时地点，和他配合训练的还有哑铃。“我吃饭时就像一匹饿马，训练时则是一匹烈马，”沃克说，“当我回到学校后，我有点超重了。”当然，他之后减去了额外的体重。接下来两年，他全身上下唯一增长的东西就是数据了。

在他大学的前四场比赛里，沃克场均能够得到惊人的30分20篮板，赛季结束后，他的数据是令人瞠目结舌的26.5分19.8篮板。自那时起，媒体的眼光才开始落到他身上，但沃克对于这些关注完全不予理会。“数据很能误导人，我相信你们懂的。”但当他的分区世敌，田纳西大学的汤姆·博尔温克尔在1968年选秀大会上被公牛在第四顺位选中后，沃克开始有了不同的想法。

“我一开始认为他最多不过是二轮秀，”沃克说，“这让我很是震惊，因为我在对阵他的时候打得相当出色，他完全无法阻止我。所以当他被选中后，我开始认为，或许自己也有机会被选中。”在1968-69赛季场均拿到24分17.8篮板后，他做出了最终决定。

“他的目标就是打职业篮球，”欧文斯这样描述沃克，“那才是他一直追求的。”

沃克缺乏劲爆的身体素质，而这通常都是用来定义当今乐透秀们的标准指标。“他不能跳。”佛罗里达前队友麦克·麦金尼斯说。“他不是个伟大的运动员。”西拉斯接着补充。“尼尔速度也不快，跳投也不够好。”欧文斯则这样评价沃克。

但如果你试试和他对阵，你会被他打的体无完肤。“你甚至试都不想试。”前东南联盟第一阵容成员，范德比尔特大学前锋的佩里·华莱士这样说道，他经常对阵沃克，“他非常机警，专注，洞察力超群。而且他的球队很聪明，总能够找到空位的他。在你盯防他的过程中，你不能松懈一丝一毫，因为他总是在试图寻找空位。”

沃克的机动性和脚步——高斯仍记得沃克曾连续不断数小时训练滑步——得以让他在防守端设置陷阱，并在人群中抢到篮板——更准确地说，是一堆篮板。“他就是能抢到球，”麦金尼斯说，“他占据了好位置，掌握了时机，他有能力卡位……那时候我没多想，但现在……哇喔，我只能惊叹了。”

除此之外，沃克还有一双不可思议的大手。即便是到了今天，欧文斯还是能回忆起沃克那双修长，瘦如柴的手指拨弄篮球时的模样，“太不可思议了。”。

华莱士，范德比尔特大学史上第二好的篮板手，跳得比沃克高得多，但当后者卡好位置后，“那就玩完了，”华莱士说，“你所能做的就是在他身上犯规。”

在进攻端，沃克既不是绝顶大师，也不是平庸之辈。“尼尔的机动性和技术远胜那些2.08米，2.1 1米的大个。”前波士顿大学球星，1969年的四号秀特里·德里斯科尔说。

高斯声称沃克的比赛是以勾手（他左右手皆精通于此技）和致命的3米左右的底线跳投为主。但那些沃克带去的无形资产才是触动华莱士的东西：无球移动的他有多么优秀，他是如何设置挡拆后到最佳位置的。“关于投篮选择，他的处理非常聪明，他知道何时需要在低位肉搏，何时需要采取后仰跳投。”

沃克曾有过选择，一个让他不会再被偏见，钉死在贾巴尔阴影之下的选择。

ABA的卡罗莱纳美洲狮也选中了沃克，但合同——沃克记得当时开出的合同价是170万美元——条款太过于复杂，包括一堆乱七八糟的补贴，比如12张家庭球票。“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沃克说道，“其实就是一点点钱。”此外，他认为ABA联盟中身着比基尼的拉拉队队员和标志性的红白蓝比赛用球是个滑稽的噱头，“我不喜欢那种球，我不喜欢用它投篮，不喜欢碰它，我甚至不想看到它旋转。”

据沃克所述，巴特利特认为ABA更加适合他，曾力劝他考虑这个联盟，但沃克拒绝了。“我好像咒骂了他。如果重新选择，我还是会这么做，”沃克说，“我曾有过一段伟大的岁月，能够同那些我在电视中看到过的家伙对战，比如张伯伦，罗伯特森，韦斯特，这感觉太棒了。结识这些家伙，在球场之上同他们对拼，这让我兴奋不已。”

此种感觉也是那些在佛罗里达大学同他对战过的人切身体会过的。“有些事我永远会记得，那就是我曾有机会同尼尔打过球。”欧文斯说。“那时，这没啥特殊的。”麦克金尼斯说。现在？“嗯，他那时真是个超级巨星。”

这就是沃克的真正定义——一名篮球运动员，他是佛罗里达大学史上第一位篮球界的全美最佳大学生，也是唯一享有退役号码荣誉的球员。他是一代传奇，这就是那枚硬币不为人知的反面：在有些地方，尼尔·沃克为人所知，为人所敬，只因为他是传奇的尼尔·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