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响邻居的门
2015-05-30王溱
王溱
夏末周日一傍晚,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是谁?我和太太都感到奇怪。搬到新居一年多了,除了父母兄弟姊妹和个别亲戚,几乎再没有人来过。现在的社会,人与人之间似乎很少走动,尤其是新居,家家收拾得干干净净,进门又是换鞋,又是穿鞋套的,一系列复杂程序,让人却而止步。
打开房门,一对老年夫妻站在门外,有些怯生生地说,您好,我们是隔壁邻居,来看看,不知方便不方便。
哦,怪不得眼熟,是邻居。我们马上说欢迎欢迎,并让进屋。
进了屋,两人在找拖鞋。太太说不用换。两人坚持,只好找了换上。坐在沙发上,开始我们只是相视而笑,似乎不知从何开口。还是女的先打破了僵局,指着正在播放的电视机说,瞧,你们家的电视画面清晰度好,是进口的吧?我说不是,就咱国产的。男的接着说,你们都忙吧,很少见到。我笑着回答,是啊,朝九晚五,白天基本不在家。双休日不是到老人家,就是闷在屋里睡懒觉,很少出门。怪不得呢,起先还以为你们是外地投资买房的,到物业一打听,知道是本地的。都一年多了,还不认识。我和老伴商量,别的时候不好来打扰,周日吧,正好认识认识,将来相互有个照应。我和太太一听忙说感谢,还说应该先去看望他们。送老两口出门时,才发现,他们家住在同一楼层3号,我们是1号,一门之差,竟然互不认识。
关上门,我和太太唏嘘不已:邻居关系到了此种地步,有和无还有什么区别啊!
想当年,可不是这样。那时人们的居住条件大都一般,有的相当简陋。然而在那种条件之下,邻里之间的关系,却无比亲密。谁家有个困难,哪家需要帮助,不用言语,邻居们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声招呼,几双甚至几十双温暖的手马上无私地伸出,真应了那句话:远亲不如近邻。记得我们那个大院,许多邻居外出串个门,买个菜,根本不用锁门。愿意跟邻居招呼一声也行,不招呼,邻居们照样帮着照看。没有“壮劳力”的人家,碰上有爬墙上屋的活,那些兄弟多的人家,“该出手时就出手”;一些没有闺女的人家,想包饺子吃包子,邻居家的媳妇、闺女闻讯,挽着袖子,三下五除二,一会儿搞定。没有过多的客气,也没有更多的虚套。那时的邻里之间,进了小门,是小家庭,出了小门,便是大家庭。
邻里之间变得陌生,是随着一座座大楼拔地而起,独门独户的人家日趋增多,而渐渐发生的变化。屋子宽敞了,配套设施齐全了,住得舒服了,没了过去几十户人家共用一个公共水龙头的烦恼,也不必为每天早上排队等着使用公共厕所而尴尬了,人们似乎更喜欢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至于周围住着谁,几口人,做什么工作,统统与自己无关。特别那些上班族,除了上下班出现在楼道里,平时很少见到踪影。邻居之间偶尔相遇,是“坐地户”的会多说几句叙叙旧,外来的,客气点儿的点点头,礼貌不到位的,形同陌路。
许多人还是怀念过去邻里相处乐融融的日子,那是一种淳朴、简单却又充满爱意和温情的生活,“邻里”这个词就包含了极丰富的文化内涵。《小尔雅》解释说:“邻,近也。”一个“近”字,把人与人的距离缩小到极致。唐代诗人王勃的著名诗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把“知己”与“邻”对应起来,足见邻里关系的重要。民谚说:割不断的亲,离不开的邻。通俗却颇有哲理。
不久前参加了一个社区举办的“邻居节”。正值初春时节,清晨还有些凉意,但活动现场却早已热闹非凡。许多人就住在周围,平时并不认识,甚至连面都没照过,此时却兴致勃勃地不约而同赶来。活动多种多样,有扑克比赛,学包粽子,旧货交换,还有才艺展示,曲艺演出,法律咨询等等。活动结束,许多人离开时,差不多成了“熟人”。两只手跟这个握在了一起,又跟另一个握在了一起。虽然将来会怎样还不清楚,但起码可以肯定,再次相见不会擦肩而过。
追溯渐行渐远的纯真而质朴的邻里关系,感叹当下越来越模糊不清的人心变迁——这看似失落与茫然的心绪应该是好事,恰恰说明人们意识到了我们的社会所缺少的,并努力补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