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主义者的山水
2015-05-30寒寒
寒寒
唯物主义者的山水
今春以来,形而上之风席卷了身心
此刻,时针走向下午三点
我又在十二楼的高处,为几个形而上的词语
冥思尽失
高处不胜寒呵。我笔下不可预知的句式
一如霾色远空下,那里有一条宏伟高架远未建成
熙攘汹涌的车流和人群远未抵达。工地上
打桩机、搅拌机还有起吊机、挖掘机的
轰鸣声偷袭、纠葛甚至摧残着
有限的白昼。我且不知
在钢筋和水泥过度阐释的石头森林里
我又如何得出,重现与虚置的可践行的比例
所幸,再过两个时辰,我将奔赴
这座城市另一端的十二楼。我的结庐而居的
高空,我的灯火通明的厨房。那里将赋予我:
玛奇朵的友情,卡布奇诺的慰藉,以及
摩卡的神秘。一个被词语爱着的女人
应该始终深信——“那些重生的,
必将化作纸端无限纵深的山水”
深喉,或目睹一次造访事件
接连几天,她硬生生把自己
呐喊成了一个异端。白牌黑字
高音喇叭,没有家人陪同
就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
与整幢戒备森严的楼宇对峙
我坐在十二楼的窗口,不时侧耳
不时起身。她的叫嚣,多么声嘶力竭
如此持久。九月的暴雨及烈日
来得迅捷和无常,她全然不顾
那渺小单薄的身躯内
像装置了一台庞大的发条机
她来造访的最后一天
我正好外出。当我摇下车窗
经过她的身边,我分明
从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庞上窥见了
另一种山穷水尽。
当车子驶出大院,我愕然发现
行道两旁茂密的无患树
已结满了神经质的果实
瞬间我又突然想起,原来
自己也有一副休眠的深喉
——它久未发声,早在我体内
倾圮成了一座孤零零的宫殿
海阔天空
“有荣华者必有愁悴”
恰是。乐声跌宕中
你是深情款款的歌者。多么
善于表达。而我终将羞于发声
雪落之后,言辞带来的黑暗太深
甚至于,面对夜色高蹈之美
我竟无力迈开,那略显学究气的步伐
——无言的辩驳之伤。曲终人散时
没有一个,比欢饮之后更为清醒的人
繁华褪尽,海阔天空
面条与玄思
其实,我较早陷入
有关面条的遐思。这尤物
不失为人类伟大
一日三餐之良择:
多么绵柔、温顺,从无寡淡
更不纠缠。它的自由意志
多么,令人心安!
又如:旧岁、长调
隔夜、重逢。枯肠对坐
嶙峋异响,足平山中危澜。
这一切……如你愿意,恕我
反思和逆行。这玄机远在拒绝之先:
无以复加,止于饕餮
卷舌处处为青山。
永生:九十九间走马楼
春风不可控。我们奋不顾身
投身一刹那的黑暗。
请把走马楼所有的窗打开
请让春光泻落如柱
我们要开始谈论谜一般的风水,以及
无法测知的前世今生。
倾圮的门楼,缺失的明间和正厅
灰烬中永生的通天楼。马襻仍在,无声而远
两百多年的时光足以见证:木将行朽,石已沧桑
幸好那窗前缺席的满目葱茏
已由院墙外疯长的茴香和野蒿草补上。
“履绥元吉” ——当守楼的古稀老者
再次顿声读出——“萼华凝瑞”
竟没有任何汉字可与之媲美。这位讲古之人
仿佛有更深的使命在身,他执着于酿造
儿歌、童谣、热情澎湃的爱情诗……
微澜:上林湖
湖畔微凉,成就一种大宁静。
此刻的渡口,人们接踵而至
恰又是孤独的。
“桐花盛开时,来路皆幻景”。
凭岸临风,群山环抱中
万物有纠纷之美。悠然神远处
微澜波光在宽阔的湖面泛着隐喻
雨后的阔叶林,正向枯萎的前朝窑火
致以深深敬意。
——没有悲欣,不怀觊觎
但一定还要比风起云涌
更具抗衡的存在——在湖畔布满香樟、
红枫、翠竹和幽径的林间深处
一位女诗人,正沉沦于独立
和持久的重逢。听——
她终于要发出
内心蛰居已久的叹息——
漂流记
在桐庐。他们打捞一切
要么素昧平生,要么执拗天真
好不容易将自己包裹严密了
两岸开始对峙。唯有女人们被夏日锻打的脸
被一阵阵溪流击醒,露出一整个下午的表情
尴尬抑或欢颜。躲闪不及
一次次的峰回路转。我转过身
却大雨滂沱。鱼鹰们在岸上沉默
湖底的石头织成灿烂的尖叫
我多想跳下去,沉没自己
或者成为一条鱼,游向远方
责任编辑 谷 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