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上的童年梦
2015-05-30王新立
王新立
小时候,爱玩跳绳的游戏。一个人跳绳子,握在手心里的毛茸茸的麻绳子,是那么柔软,又是那么轻盈。
除了跳绳子,我还会和弟弟一起,拿父亲牵牛用的麻绳在树权上结秋千。一根粗麻绳,一头拴在一棵树的树权,穿过一条小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在另一棵树杈上。人坐在小凳子上,身子荡起来,笑声也荡起来。弟弟小,大多是我把他抱到小凳子上,反复交代双手要攥紧绳子,闭上眼睛,由我站在他身后,推着他的背,让他荡得更高。随着弟弟夸张的笑声,我的心也和他一同飞到云彩眼里去了。
夏秋交替时节,父亲会在那片面积不过三分的自留地边沿种上几行红麻。等到立秋后,那几行红麻已长成三四米高,每棵都有大拇指粗细。这时,父亲会砍倒红麻,捆好,放到水里沤泡。过了一个星期时间,沤泡的红麻会在水里自然蜕去一层浅红色的皮脂,留下白亮亮的麻瓤,再把麻瓤从麻秆上剥下来晾晒后,就成了可以搓绳的麻。常常趁阴雨连绵无法下地侍弄庄稼的日子,父亲会把一架木质的纺车架起来,把一条条白净净的红麻按照不同的粗细标准,拧成一根根麻绳。在拧这些麻绳时,父亲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用途:这条绳用来提水,那条绳用来拉架子车,最粗的一条是专门为那头黄犍牛准备的……
我最喜欢看邻居家的麦花婶搓麻绳。
麦花婶是村里的俊媳妇,她不仅长得好看,并且还有一双巧手,她会把沤渍好的红麻用手均匀地劈成一绺一绺的,然后,拴到一个用牛骨头制成的陀螺上端用力地旋转,把松散的麻丝拧成结实的细麻绳。她会用这些细麻绳纳锅盖、漆簸箩,有时,还会用它纳鞋底。在我们那个村里,麦花婶的针线活是数一数二的,她剪的鞋样、滚的鞋帮、纳的鞋底会让一大帮子姑娘和媳妇们羡慕死的。不过,我却很少看见麦花婶笑。听村里那帮大人们讲,麦花婶娘家很穷,娘死得早,有个哥哥腿有点瘸,三十好几了讨不上媳妇,没办法,只有跟俺村一户姓吴的人家换了亲。嫁到吴家后,她的那位游手好闲的丈夫天天在外惹是生非,今天趁着酒劲揪一下姑娘小媳妇的辫子,明天一大早就出门径直钻进村东“老赖皮”开设的牌场,直到半夜才回家……为这事,麦花婶和丈夫吵过闹过,可换来的常常是一顿没头没脑的毒打。
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路过麦花婶的家,看到很多人围在她家房前,闹哄哄的。我几步上前,从人缝巾钻到最前面,一眼看见麦花婶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边放着一盘手指粗的红麻绳。她的婆婆满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我的乖儿啊,你咋会想着上吊寻短见呀,以后的日子,咱还咋过呀!”
多少年过去了,童年时发生的很多事都渐渐模糊了,唯有对红麻绳子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