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坝上（组诗）

以马为梦

在唐朝，我骑白马佩宝剑

去探望蜀道之难难不过马蹄

去仰望瀑布以飞流三千尺的速度抵达人间

累了，马放南山，卧在青石上闲看山花一朵一朵开

到了宋朝，我慢慢挥动鞭子

在灯火阑珊里让暗香盈满衣袖

在杨柳岸听芦苇抒情

在江南等日出之后观赏江水蓝如釉

行到今天，我的马匹远离了青山绿水

要追赶时代疾驰的列车，上涨的物价

要驮上黄金，桂冠和浮华

它身不由己，它不堪重负，它低低嘶鸣

而我，多么想返回前世

返回宋词的烂漫，返回唐诗的纯真

真正地以马为梦

在光阴的轻里放牧灵魂的轻

火车去哪儿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列火车

驶过童年的原野

我在那里采野花，捉蝴蝶

阳光无边，快乐无边

火车不停留，轰隆隆向前向前

一眨眼，唱过的童谣被风声淹没

我不知道有没有一列火车

穿过青春的山冈

我在那里摘星星，揽明月

理想有无限可能，未来有无限可能

火车不停留，轰隆隆向前向前

一转身，做过的梦在铁轨上被辗成碎片

现在，一列慢悠悠的火车要去哪儿

迟钝的车头，生锈的车厢

越来越孤单无助的身影

再也长不出一双一飞千里的翅膀

再也搬不动璀璨的灯火和春天

画 竹

你喜欢亲近竹子

天生一副傲骨，叶片向上有气有节

绝不会像小草弯曲腰身匍匐在地

你更喜欢栽种竹子

在它的绿里染绿心情，在它的梦里擦亮梦境

竹风阵阵，将露珠和鸟鸣溅满你的衣袖

今夜，你把一竿竿翠竹挪到纸上

画它的清瘦，画它的飘逸，画它的出尘

不知不觉你将自己也画成一株竹子

在晚风中打开内心的青葱和淡远

远 方

风一次又一次按下树木的头颅

鸟鸣一声比一声虚弱

道路漫长，弯曲

我走得孤单，走得迷茫

体内的疼愈积愈厚

光阴的火早已烤焦了我的葱郁

暗云从天边迅速压过来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抵达远方

淮河岸边的麦子

淮河收起了狮吼虎啸

安详地在云彩的锦帛上描画小浪花

我想依偎在她的膝边

做一株千顷良田里的麦子

仰头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村庄、炊烟

俯首可以聆听柳笛声声，蛙鸣阵阵

风来打开欲飞的翅膀

雨来啜饮天赐的琼浆

天地之间尽情地赏月观星

任一颗露珠在叶片缓慢爬行

不用担心雾霾会锁住天空

阳光正一览无余地罩在头顶

咬紧浑厚的乡土，咬紧淳朴的乡风

翠绿地翩跹，吟唱，成长

我最爱那粗糙温热的手掌

遇到他，我就会毫不犹豫地交出

体内全部的金黄

弯 弯

小河弯弯等不来兰舟

柳条弯弯等不来鹅黄

雨水弯弯都下到一个人的心里

盼春不至的人仍留在冬天的窗内

一直想花开，燕来，絮飞

一直想少年游，踏莎行，蝶恋花

一直想柳烟深处她在抚琴而歌

他只是在虚构一个一个场景

雨水弯弯钩着一腔愁绪

柳条弯弯垂挂着萧瑟

小河弯弯涌不动桃花汛

新 月

夜厚得像老城墙

四周一片沉寂

听不到花开的声音，鸟鸣的声音

我像一个小黑点被摁在大片黑里

内心塞满尘埃和阴影

一轮新月跃出海面

像一把钥匙扭开苍穹

光线哗地随之倾泻

点亮昏暗中的事物

我眼睛里溅进波浪

体内有银子叮当作响

光明的神祗降临了大地

也来到了我的心田

我不用再蘸着墨水涂抹落寞

跟随一枚新月的旋转抖落灰土

将梦做进皎洁的梦乡

蔡明菊：笔名月满西楼。作品见于《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歌月刊》《绿风》《诗选刊》等。诗歌入选多种选本，多次在全国诗赛中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