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根乡土，追溯本源

谢雱　徐贞

大陆和台湾从来都是血脉相连的，然而因台湾的特殊地理与历史原因，它既有过一段殖民文化的影响又处在海岛型生存的环境下，所以它的文化既是封闭的也是开放的，它既传承了中国传统文化，又融合了外来文化，如西方文化与日本文化等。但不管怎么说，海峡两岸的乡土美术都是艺术的瑰宝，都是其社会心理的反映。宝岛台湾的乡土艺术独树一帜，却又与大陆的乡土艺术一脉相承。本文从海峡两岸乡土艺术发展的角度，就其乡土美术的创作题材问题作一简要的比较探讨。

一、大陆乡土美术与台湾乡土美术的发展历程之比较

1、大陆乡土美术的发展历程

大陆乡土美术是在中华传统文化的浸润下、在长期的社会生产和生活实践中所创造的美术形式，它不仅包括了民俗美术，也包括了其他带有地域性的传统美术。它是中华民族几千年历史文化中乡土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远在新石器时代的彩陶艺术中就闪耀着民俗美术的光辉，战国秦汉之际主要是石雕、陶俑、画像石、画像砖等。随后，在广大民众生活中流行的年画、剪纸、印染等都是属于有着广泛民众基础的乡土美术。这些乡土美术在人民群众的生活和生产中世代相延，在传承中不断丰富，创新。

大陆自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的乡土艺术，其崇尚来自两个不同的方向：一是站在发展现代艺术的立场上，从民俗艺术中发掘、汲取原始文化的力量与稚拙的美；另一个则是为乡土艺术披上传统的外纱，来抵御现代意识与西方现代艺术对当今艺坛的冲击。可以说，大陆的乡土艺术在经历了文化、时代、民俗的变迁后，目前仍正在经受着来自西方的经济制度、文化模式的冲击，这些都在影响着整个大陆乡土美术的发展，甚至格局。但无论如何发展，乡土艺术都会直接反映民俗文化的内涵与乡土的审美意识，而这些内涵与意识实质上都是一个民族群体的人生观的体现。随着自然主义、写实主义等思潮迅速蔓延，紧接着就是一批又一批青年画家避开喧闹都市到最偏远的少数民族地区，到最贫困、最落后的地区去寻找灵感，挖掘最贴近人们生活现状的乡土题材，其奇异的风俗、斑斓的服装、原始的祭祀、民俗的生活方式等都成为了艺术家们创作与表现的对象及题材。

2、台湾乡土美术的发展历程

台湾乡土美术的主流是在文学所带动的先声巨响后引发的激荡。在日占时期，许多艺术家的绘画题材就开始以乡土取材，如廖继春在1926年以芭蕉叶和台湾乡间的人文风情为主轴的《故居》、李石樵的《市场口》等，他们均以台湾的民俗风情为创作题材； 上个世纪70年代，台湾的政治情势挫败，开始反思西方抽象绘画是否真的适用于台湾这片土地，台湾的根本、台湾的风情、台湾的人文应该用中国的传统文化，站在台湾的角度去思考，他们以寻根作为创作题材寻找台湾的朴拙、原始、怀旧的元素，用水彩、油画、雕刻作为创作工具。

席德进便是这一波风潮的先驱，1971年他在《雄狮美术》发表《我的艺术台湾》呼吁对台湾古迹的珍惜与维护，后1974年出版《台湾民间艺术》对台湾乡土艺术所构成的元素进行探讨。画家李梅树于1965年的绘画风格从普遍接受“西方式美学”的“高雅”观念中挣脱出来，探索从日常生活中重新认识那些被我们所鄙弃，视为粗俗、原始的乡土美感。

台湾与大陆就像历史的一面镜子，两岸美术走过的每一个脚印都交相呼应。渡海艺术家与大陆的文化渊源，让台湾的乡土美术不断传承着大陆的艺术传统，而大陆的乡土美术则从对岸的现代探索中吸取着新的艺术灵感。

二、大陆乡土美术与台湾乡土美术的创作题材之比较

1、大陆乡土美术的创作题材表现

乡土艺术总离不开民俗、神话、宗教或是原始图腾这类题材，由乡土艺术家所创造出来的作品，在我们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显然，其题材的选择至少要满足生存的造物、生活的审美、心灵的抚慰这三种民族群体的审美需求。

以我国北方为例，冬季银装素裹，很少看见鲜艳的色彩，在春节时期难以烘托热闹的气氛。人们常用彩纸剪成各种蕴含寓意、谐音的题材，或祝福祈祥、或镇妖辟邪、或家族繁衍等等象征大吉大利。鱼、蛙、石榴、葡萄等形象寓意多子，桃子、松树寓意长寿，龙凤象征吉祥，牡丹象征富贵等，这些乡土造型长期在民俗生活中流传并沿用至今。浓艳彩纸营造的环境，再加上吉祥祈福的寓意，令人情绪兴奋、喜气洋洋，便构成了热烈、喜庆、愉快的乡土审美活动。又如民间服饰的图纹，最早的图纹是抽象具有现代感的几何图形，各种水纹、直线、曲线，后演变成规范化的具有装饰意味和象征意味的图腾纹饰，例如传统的“龙纹”“凤纹”。而这些正是乡土生活中潜移默化作用的体现，也是乡土生活的审美活动，且成为了乡土艺术必不可少的创作题材。

再如心灵的抚慰。以黄河流域的乡土美术题材为例，那里的艺术创造者主要是生活在社会最基层、最普通的民众，在思想上受到儒、道、释的影响。道家的摆脱功名利禄、追求精神自由的思想形成了黄河流域乡土美术求吉和求喜的理念基础。这种理念下的乡土美术作品粗糙、造型不严谨，题材平凡却气韵生动，反映民众的喜闻见乐，并淋漓尽致地传达了审美的愉悦。

因此，乡土艺术在表达劳动人民的自身愿望、理想和情感的审美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身的题材规律，这些题材在漫长的历史沉淀中，在民族群体的头脑中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含义，形成了共性的思维逻辑、造型方式，并予以不同的的材料、形式、技法、工艺加之表达。它既是乡土美术形成民俗文化传统的基础元素或“底色”，也是“艺术程式”的传统能够不断充满活力的延伸、传承发展的“土壤”。

2、台湾乡土美术的创作题材表现

提到台湾乡土美术不难想到原住民的艺术。信仰对于台湾原住民来说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因此原住民艺术大多为精灵或图腾故事等题材，它们将万物起源和世界诞生的重要时刻铭刻在心，把这些故事加以口述或诉诸艺术代代相传。这些题材是构成生活基础的部落神话，在作品中反映出人们对社会、文化和精神的关注，并借此寄托地展现未来。

艺术是伴随人类劳动而产生，是人类基本的实践活动之一。从这个意义上说，从事艺术活动的人并不只是局限于受过专业美术训练之士的专利。与大陆乡土艺术家相对应，台湾也出现了一批素人艺术家。这些素人画家创作的作品与大陆亦有着一脉相承的关系。例如在洪通的作品中，其创作元素多以花鸟、人物、船舶、树木等为主题，甚至一些宗教故事、庙宇建筑、木偶戏等民俗日常生活及民间谚语、签诗等也成为了他绘画创作的来源。其创作风格充满童趣、超脱现实、极具想象力，用色鲜明多变，不拘泥于实体比例。画作虽是朴拙、简单的图像，但仍呈现出均衡对称的艺术美感。主要画作“王爷船”以家乡渔村生活为创作题材，作品体现了中国民俗、民艺元素的影响，特别是其中国年画风格的红底彩画格外引人注目。他的另一作品“花树人生”以自然界为基本素材，画面以枝叶繁茂的树干为主轴，其上面又伸展出造型各异的人物、鸟兽与花叶枝条相连，层层衍生，形成一种错综复杂的奇趣构图。仔细观赏他的作品，我们会发现有许多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如人物的造型、女性的头饰、装饰性的图案，还有他凭借视觉、想象写出来的具有道教绘画形式的文字。

在台湾乡土艺术中我们会发现有自然、社会、人的“同源同构互感”的艺术理念，在这种理念指导下的乡土美术创作，题材虽取自生活中的神话但却偏重于表现人的生命的永恒与愉悦，它对于潜藏于人的深层意识的欲望采用的是一种迎合的方式，使民众在观赏它时其愿望能得到实现。这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通过乡土艺术实现 “天人合一”“生命的永恒与愉悦”的追求的体现。

综上所述，可见台湾文化与大陆文化血脉相连，海峡两岸的乡土艺术就某种意义而言也就是“平民艺术”，它们都是为生活而艺术的中华本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它们的共同性。差别则主要体现在台湾因它特殊的历史与地域，其乡土美术的文化性显得更为多元化；大陆则因它文化传统的未间断的持续性，而在乡土美术中显示出很强的“大陆文化”特色。总之，历史的发展可以改变乡土美术的某些形式内容，却难改变它的存在与发展的基本属性及本质，它将在应变整合的“笔墨当随时代”的发展中显示出其顽强的生命力及永恒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