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王村》创作谈

范小青

一、关于主题。

《我的名字叫王村》的创作过程，是一个比较漫长也比较复杂的过程，比如说，关于它的主题，其实是一直在变化的，在写作过程中，发生了多次的变化，最后呈现出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的相当的一部分小说有个一以贯之的主题，那就是“寻找”，包括我的很多短篇小说，比如《寻找卫华姐》等，基本上就是对“寻找”这个主题的直接演绎，而这样一部长篇小说，居然也用“寻找”作为主题，而且一开始似乎就确定了，我要找我弟弟——寻找。居然以“寻找”为主题，写出大篇幅的长篇小说，为何如此痴迷于“寻找”的主题？

其实，《我的名字叫王村》这部长篇，我自己觉得，“寻找”只是它的载体，是它的外壳，而不是它的灵魂。

以我的感觉，《我的名字叫王村》这部小说，可能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主题，也可能有数个主题、许多主题。至少，“寻找”不是它的唯一的主题。

或者说，我在酝酿写作和开始写作的时候，“寻找”曾经是我的主题，但是当我完成了小说的时候，主题已经变化了，或者是拓展了，或者是异化了，或者是错位了，总之，“寻找”已经退到次要的位置了。

它的灵魂是什么，我说不清楚，我也较难用语言表达出来，我只是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一种想扑向大地、想飞跃天空的感觉。

二、关于灵魂

在小说中，“弟弟”是不是另一个“我”，“弟弟”是不是“我”的灵魂，这个问题，在写作中其实并没有考虑得很清楚，写作这部小说的过程，就是跟着“我”的内心在走。“我”的内心是什么，是衰怨和不舍，是撕裂和疼痛，是迷惑和追索，这些感情和感受，不仅是对“弟弟”的，更是对生活、对人生、对世界的。

我在小说中反复使用“我就是我弟弟”，“我不是我弟弟”，“我就是我”，“我不是我”之类的绕口令似的迷径，应该是通过这种设置，体现现代人迷失自己、想寻找自己又无从找起，甚至根本不能确定自己的荒诞性。

从一个更形而上的角度看，小说也可以说是一个现代人有意无意地失去灵魂，又苦苦追索灵魂的心路历程。

三、关于不确定性。

这部小说充满了对不确定性的探求，甚或是在情节步步向前的过程中，所有的确定，都是为不确定所做的铺垫，而结局仍然是不确定的。《我的名字叫王村》的结尾，实际上也是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弟弟只是自称“王村”。一部长篇小说这么写，是冒一点险的。不确定性贯穿一个短篇小说，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我也写过不少这样的短篇作品，比如《生于黄昏或清晨》，比如《哪年夏天在海边》，但是一部长篇小说从头到尾弥漫充斥贯穿了不确定，这应该是一个尝试。既是艺术创作上的尝试，更是作者内心对历史对时代对于等等一切的疑问和探索。正如你所说，所有的确定，都是为不确定所作的铺垫，确定是暂时的、个别的，不确定是永恒的、普遍的。比如小说中“我是谁”，“弟弟是谁”，“我到底有没有弟弟”，都是没有答案、也就是没有确定性的。

总的说来，这部小说可能比较奇怪，这正是我想要追求的效果和想要达到的目的。创作最忌平庸和重复，探索和尝试是可能会失败的，但是宁可失败也必须要有变化，要有新的探索和追求。这部小说的所谓奇怪，不是凭空产生的，它是由繁复、杂乱、颠倒、真假难辨的现代生活投射到我内心的感受，其实寻找弟弟只是一条引线，引着愿意看的人去看沿路的风景，这些风景，都是悖反的、有张力的、有言外之意的、需要回味的，所以，对读者的要求也是比较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