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质教育资源辐射研究

邓丕来

2013年两会期间，中国教育学会会长钟秉林表示：“教育发展主要矛盾转化了，主要是优质教育资源不足……怎么样拓展优质教育资源，就是办很多的好学校……提高质量和促进公平是今后教育发展的一个时代任务。”[1]钟教授的建议引发了学界对优质教育资源辐射的探索。

一、有关优质教育资源辐射的理论

（一）优质教育资源的内涵

有学者认为，优质教育资源的核心是指符合“教育规律和人性本质需求”这一教育理念支撑下的教育教学程式，主要包括优质教育管理理念、优质教师团队和卓越的教育教学质量，而教育投入、硬件配置等属于基础因素，受地方政府支配。概括起来看，其构成主要有物质与精神两个层面。物质方面主要是优质的办公条件、教学环境及设备、设施；精神层面主要是优质的教学、管理理念，师资力量，团队建设及文化氛围。按照教育发展规律，教育资源优质到一定程度，就存在辐射的可能性。

（二）优质教育资源辐射

1.教育资源辐射的内涵

教育资源辐射是指，教育发展水平和现代化程度相对较高的学校或区域与相对落后的学校或区域之间进行师资、教育理念、管理思维与策略、文化传统以及体制机制的传播，以现代化的教育理念、教学方式、管理思维替代与现代化相悖的旧理念、旧思维，从而进一步提高教育资源配置的均衡化与优质教育资源的使用效率。

2.教育资源辐射的特质

教育资源辐射不同于经济辐射的本质区别在于其逻辑起点、过程和结果的公益性、非营利性。当然，从外围及发展效果视阈分析，优质教育资源辐射会外延出很强的经济效益、物质利益及荣誉性利益，如被辐射区域、学校或教师因为由弱转强，而带来地方政府的更多物质投入、政策倾斜、福利的增加及学校与教师整体社会声誉的提升，等等。

基于经济辐射的特点，针对教育发展规律与社会现实，我们可以归纳出教育资源辐射的特点。（1）教育资源辐射的前提条件是教育的开放和教育资源的自由充分流动。（2）双向辐射，缩小差距。（3）辐射的速度和程度与其距离、关系有关。辐射距离越短、关系越融洽，其辐射面越充分、辐射的速度越快，辐射的程度越高；反之亦然。（4）教育资源辐射的媒介主要是交通网、信息网、关系网等。（5）教育资源辐射具有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两种效应。（6）教育资源辐射的方式主要有点辐射、线辐射和面辐射。教育资源辐射是依空间和事业为途径，以教育资源（主要是师资、文化、专业技术、管理策略等）的流动为纽带来完成的。

3.优质教育资源的辐射

无论从理论、学术还是实践、操作看，可以辐射的优质教育资源主要还是精神层面，包括优质的教育、管理理念，教师专业修养，团队建设及学校文化。

尼采认为：“均衡状态，根本就没有过，这说明它是无法实现的。但在不确定的空间，也许会有。”[2]我们所追求的教育均衡发展，决非尼采哲学意义上的绝对的均衡，而是经过教育者不断努力，持续地逼近均衡，目的在于帮促教育落后区域或学校提高教育教学质量，提升办学水平，争取为受教育者创造更多的优质教育。何雪峰从主体构成视角总结了优质教育资源的五个特征：时代性、稀缺性、长时性、非独立性和流动性。[3]这些特征也决定了教育资源辐射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三）基于知识溢出理论的优质教育资源辐射

1.优质教育资源辐射的根源在于其“溢出”特质

自然规律显示“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教育资源倘若聚合得足够优质，就会有“外溢”倾向。所以，探知优质教育资源的外溢特质，科学地引领优质教育资源外溢，是接下来要探究的问题。

知识溢出，是一种具有无偿性和单向性的知识流动，知识溢出具有明显的空间特征。Grossman，Helpman等人认为知识溢出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知识本身是公共产品，具有公共性质。[4]James Simmie等的研究证明，知识溢出是空间距离的函数，溢出效应会随着距离的增加而逐渐减弱。[5]从公共利益的角度看，大量的、加速的知识溢出推动了整个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2.知识溢出障碍的破解

概括地讲，可以通过“激发知识溢出者的溢出动机”“激发知识接受者的吸收动机”破解知识溢出动机障碍；通过“优化知识结构”“提升学习能力”破解知识溢出吸收能力障碍；通过破解“空间距离障碍”“知识势差障碍”“区域人文环境距离障碍”“区域制度距离障碍”来破解知识溢出的距离障碍。

成功的知识溢出需要知识溢出者与知识溢出接受者之间具备溢出的能力、机会和动机。在操作层面，可以通过“构建学习型区域知识创新网络”来实现成功的知识溢出：学习型区域知识创新网络既是知识创新主体构成的关系总体，又是各创新主体广泛参与的集体性学习平台。建立学习型区域知识创新网络可以更好地激发创新主体的积极性，发挥各方的优势，促进资源共享和协作创新。

按照辐射理论，两个物体的能量落差越大，辐射越强烈，净辐射的能量数量越大。但是，该理论并不完全适用于知识溢出。当创新主体的知识势差不是特别大时，随着知识势差的增加，知识溢出会增强；而当知识势差超过一定值之后，会加剧知识的不对称性，导致知识接受者消化、吸收和再创造知识的能力有限，从而使知识溢出减弱。因此，适度的知识势差是知识溢出的必要条件。

同时，优质教育资源，从社会学角度可以分为理想的优质教育资源、领悟的优质教育资源和实践的优质教育资源。理想的优质教育资源，是个人或群体对优质教育资源的一种预期或理想，如优质的师资、优质的教育理念、优质的教育管理模式，等等。领悟的优质教育资源，是个人或群体在一定预期或理想的理解基础上，从个人角度形成的对优质教育资源的概念模型。实践的优质教育资源，是在社会现实中真正存在的优质教育资源，由于诸多因素所限，距离前面所提到的“理想的优质教育”和“领悟的优质教育资源”会有很大差距。缘此，优质教育资源是有层次之分的，需要在教育实践者的积极探索中塑形、构建、充实和完善，同时更需要吐故纳新，不断地融入全球各种新鲜血液逐步提升。

二、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教育扶贫的经验

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以下简称“人大附中”）十多年对薄弱学校的帮扶探索，在很多层面契合了优质教育资源辐射的原理。首先，从立论上，人大附中主动承担教育均衡发展的使命，是优质教育资源主动向外辐射的内源与根本动因。其目标是“让更多孩子享受优质教育，让更多教师成为优秀教师，让更多校长成为优秀校长，让更多学校成为人民满意的学校”。人大附中优质教育资源的辐射，是基于政府自上而下的推动和自下而上的主动辐射相结合的经典案例。从《中国教育报》的报道来看，人大附中的教育扶贫方式主要有四种：一是异地联合办学，或是利用信息技术促进优质教育资源最大化；二是区域内托管帮扶；三是接收外地、外校学生到人大附中“留学”；四是培训全国各地优秀校长、优秀教师。[6]之所以综合运用以上四种帮扶方式，也是基于教育资源辐射与知识溢出原理。接下来，我们可以深入以上四种接受帮扶的学校，全面分析不同方式的成效与影响。

（一）异地联合办学

自2002年起，受当地政府的热情邀请与委托，人大附中从河南到深圳，多次派驻学校领导干部和骨干教师几经跋涉，尝试在外地创办分校，实现优质教育的实体辐射。后来，由于文化冲突、理念差异以及管理思路等诸多问题，加上学校受自身人力、物力所限，发现远距离牵手薄弱校不是最佳的帮扶方式。于是，只能改为利用信息技术构建网络公共服务平台，实现优质教育资源在更大范围内的共建与共享。为此，人大附中创建了国家基础教育资源共建共享联盟，在网络上共享优质教育资源，承办了“双师教学”项目，将优质教师的同步课堂通过网络共享到全国各地，主动开发了远程多方课堂视频系统等。这些措施都有助于边远地区或薄弱校区更加自主、多元地享受到优质教育。

（二）区域内托管帮扶

无论从经济成本、操作效率还是实际成效分析，教育辐射的地域性决定了近距离辐射的效果明显好于远程帮扶。缘此，人大附中所托管的海淀区、朝阳区等附近薄弱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和社会满意度都有很大的提升。如人大附中一分校，这所学校原为海淀区的一所薄弱学校，距离人大附中最近，两校教师可以随机调换、同步备课，在同一教研组的引领下提高业务水平。事实证明，其教育教学质量也是所有区域内托管学校中最好的。又如人大附中二分校、人大附中西山分校、北航附中、人大附中翠微学校、人大附中朝阳学校等，这些学校的办学成效受地理位置、所派管理团队与教师团队的能力以及与周围环境的契合度等影响而存有不同程度的差异，但综合来看，通过区域内托管帮扶的方式，有效激活了原有教师的工作热情与教育使命感，迅速提升了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

（三）接受外地“留学生”

这是教育扶贫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径，可以使更多的孩子走进优质学校，享受优质教育，实现全面素质提升。综合追踪历年在人大附中“留学”学生的发展，单就中、高考成绩而言，其成效也是惊人的，如宁夏六盘山、贵州毕节等地的“留学生”留学一年后，回到当地参加高考，一本上线率达到了97%。但是，限于学校规模和承载“留学生”的实力有限，人大附中每年所能接收“留学生”的数量也是受限制的。倘若能有更多优质学校主动承担起教育扶贫的使命，将会有更多的孩子成为“留学生”，这样，帮扶的辐射面就更为广远和深入，其社会辐射价值就更高。

（四）成立培训校长、教师的基地

人大附中自身汇聚的国内外优质教育资源，可以将外地的校长、教师请到学校来，进行直面的、系统化培训与分享。为此，人大附中先后成立了“上海卓越校长卓越教师培训基地”、北京市名校长培训基地，主动承担数学、语文、信息技术等“国培”项目，等等。这些项目以中学为最基本的训练场、教育研究工作坊，外聘专家学者给予理念指引，并外出学习或引进世界大牌中学的先进教学理念与操作，培训工作既向往蓝天又脚踏实地。到目前为止，人大附中已经成功地为上海、北京、中西部地区培养了4000多人次的优秀校长和优秀教师，将优质的教育种子播撒到全国各地，让优质教育生根、发芽、绽放、结果。

综合以上理论与实践的探析可知，优质教育资源辐射的路径既可以自上而下地引领与推动，又可依靠地方优质学校自下而上地自主帮扶、托管与构建互助联盟。政府给予这两种路径以科学引导、物质投入与机制激励，是我国基础教育均衡发展的有效模式。至于具体操作，可以先发现、树立一大批优质学校教育扶贫的典型，然后在此基础上构建校长协作共同体，充分发掘、呵护地方学校的特色转型，驱动区域学校的联片式整体提升，引领跨区域校际合作，放大教育的辐射功效，走出一条内部激活、协同互助、整体优化的中国特色教育均衡发展之路。

参考文献：

[1] 钟秉林.优质教育资源严重短缺要办更多好学校[DB/OL].（2013-03-06）[2015-03-13].http：//learning.sohu.com/20130306/n367985031.shtml.

[2] [德]弗里德里希·尼采.张念东，凌素心，译.权力意志[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145.

[3] 何雪峰.试析优质教育资源的特征[J].基础教育研究，2010（2A）：3-5.

[4] 孙兆刚.知识溢出的发生机制与路径研究[D].大连理工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5：9.

[5] 苏长青.知识溢出的扩散路径、创新机理、动态冲突与政策选择——以高新技术产业集群为例[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9）：70.

[6] 杨桂青.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教育帮扶打出“组合拳”[N].中国教育报，2014-11-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