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生妈妈的高考打怪记
2015-05-30张荣
张荣
入园、入学、小升初、中考、高考。在孩子成长的路上,这一个个路标似的节点,是为人父母者一次次冲锋陷阵的隘口。对经历了一次次战斗的过来人来说,回忆过往不胜感慨—那些还在路途之中的人们,充满了未知与焦虑。
本专栏将连载《中等生妈妈的高考打怪记》的部分章节,真实呈现一个妈妈在儿子升学过程中的心路历程。书中称之为“怪”的那些拦路虎,是焦虑的情绪、不合理的期待、亲子关系的僵持,等等。作者与“怪物们”厮杀鏖战,本书便是这过程中各种体验的真实写作。主人公中等生是南宁某中学的学生,本书为非虚构类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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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岁的男孩子正处在青春期后期阶段,已经长到了178cm的个头,在他的自我意识中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具有独立的行为能力、要求脱离与成人精神上的依附关系,不会像儿童期的孩子以哭闹反抗来宣泄个体承受的委屈。但事实上,实则脆弱的心理和成熟的生理之间形成冲突,所有青春期的孩子在这个阶段常见的困扰都在他身上应验了。
生活中的警示,是上天的眷顾(上)
“生活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这句话,我们从小到大都在听人说,偶尔也会用来劝慰身边的人。可是,很多时候我们却会觉得,生活并不那么公平,尤其是对自己不公平,好运气从来都去眷顾他人,却与自己擦肩而过。走过了人生四十多年之后,到现在才算是慢慢明白这句话深刻的内涵。
儿子高二时突如其来的那场病患给了我机会去感受这句话的深意。儿子患病之初,为了不耽误
太多功课,我们商量白天继续在学校上课,晚上再到医院的住院部针灸,但一段时间的治疗之后,症状由单侧的面神经瘫痪发展到了双侧的面神经瘫痪,原来预计的一周左右可以恢复,治疗了三周还没有好转,最后只能全部停课下来专门治疗,经过整整一个月的治疗才彻底痊愈。
这场疾病发生在高二下学期开学之初,从时间的维度上来看,正好拦腰割半将高中三年分为了前后两截。横亘在高中三年学习生涯中的一个月病患时间,就像一道防火沟,截然区分了前、后半段的学习生活。儿子带着我捆绑在他身上的焦虑因子跨进高中的校门,与周围同学信心满满的状态形成落差,新环境中需要的自信无处生肌,无法融入到集体生活之中,寻找不到在新集体中的存在感,这是一个糟糕的开始。到高二文理分科重新编班时,对学校和环境已经熟悉,心理能量也有所集聚,也许他本有机会做一次全新的努力。可是,这时候来自于我的最新指示,那一系列荒唐的阶梯目标又如迎面劈来的咒语,将他刚刚滋生的勇气击落。
也许有人会说,这个孩子太脆弱,心理能量太差了。从这点上来审视,在我和儿子长期单亲的家庭结构中,我的能量太强势,儿子在我独自控制的强大能量的庇护下长大,一旦这种能量本身发生偏差,就不可避免的变成具有极大杀伤力的负面能量。在遇到类似情况的时候,单亲家庭的不足便暴露出来。父母结构完整的传统家庭中,某一方发生偏差时,有另一种能量来源中和这种负压,结构单调的单亲家庭却没有更多可能淡化和缓和已然形成的僵局。
16岁的男孩子正处在青春期后期阶段,已经长到了178cm的个头,在他的自我意识中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具有独立的行为能力、要求脱离与成人精神上的依附关系,不会像儿童期的孩子以哭闹反抗来宣泄个体承受的委屈。但事实上,孩子一直在比较单纯的环境中长大,没有机会接触家庭和学校之外的社会生活,在自我判断能力、情绪的控制能力、心理调适能力方面都尤为缺乏,实则脆弱的心理和成熟的生理之間形成冲突,所有青春期的孩子在这个阶段常见的困扰都在他身上应验了。
还有更不巧的事情,我这个妈妈虽然自认为在很多事情上并不缺乏民主精神,也并非是那种鲁莽和不懂常识的河东吼狮,但却没有觉察到30年前自己经历的高考失误,已经潜意识化为了对考试的固着焦虑。甚至,或许,还像电视剧里调侃的,青春期撞上了更年期……如此一系列的因素在这一个点上汇集,我儿子已无侧身之力,这个时候只有躯体本能地跳出来保护他的主人。它知道,对妈妈来说,孩子的病痛是最致命的警示,不管你多强势的能量在儿子的健康面前都要收声,这,同样也是本能。
生命的本能,母性的本能,这就是生命的奇妙。各种原因累积聚合在一起,便发生了并非偶然的身体疾患。
我能感觉到,当我渐渐放下了执着的时候,当我不再那么咄咄逼人的时候,儿子也随着我放松下来了。
生活中的警示,是上天的眷顾(下)
藉由治病而被迫停下来的这个空档,给了我和儿子各种机会修复、疗愈,然后全新开始。
我得以有机会每天都和儿子相处,有机会跟他面对面靠得很近仔细查看他五官肌肉张合的变化,还能仰起头伸手去触摸他麻痹僵硬的面颊;我得以有机会不以严肃的腔调跟他谈论功课,而只是轻声询问他针灸刺进穴位的感受;我终于停下了时刻冲锋呐喊的架势,有机会把身体放松下来靠在理疗室外的长椅上休息,弥漫在中医院走道里艾条燃烧的味道似乎把过去那些占据我脑海的焦虑和紧张都化成灰烬和轻烟。
这横空而出的一个月时间,原本紧张的节奏戛然休止,我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住产科病房的错觉。错觉中我只是在幸福地等待着,到点了护士就把一推车襁褓中的婴儿从婴儿房里送到病房哺乳的情景。我半卧在1号床上,等着护士递给我那个吊牌上写着“1床毛毛”的宝宝。这安静的一个月时间,是上天特别赠予我的一份恩宠,让我清空那些淤塞在头脑中不清净的杂质,提醒我回归初心。
那些不清净的杂质,是无休止的竞争、比较,是被“名校”、“名次”异化了的幸福真谛。我忘记了初心,当我在产床上听到儿子“哇哇”的稚嫩哭声响起时,我那一刻真正的别无他求,只希望他是一个健全健康的宝宝;我忘记了初心,怀胎十月,每一天希望全心付出的都只是不附加任何条件的爱。在儿子一天天长大的过程中,对儿子幸福祈祷的初心渐渐的一点点的被其他越来越多的东西偷梁换柱。
儿子似乎也在这一个月的治疗中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我能感觉到,当我渐渐放下了执着的时候,当我不再那么咄咄逼人的时候,儿子也随着我放松下来了。那些值夜班的年轻住院医生大多是中医药院校刚毕业不久的针灸专业的硕士或者博士,治疗前后他们会向我儿子介绍一些面瘫自我康复的辅助办法,偶尔也聊一些学校的话题。轻松地治疗氛围,儿子也和他们熟悉起来了。有时,治疗结束后,儿子会跟我说今天这个医生和昨天那个医生的入针出针的手法有什么不同,这个穴位和那个穴位的针感有什么细微区别,还会跟我说这些医生的谈吐都很让人舒服。我十分高兴看到儿子轻松的心情,这一个月在中医院针灸科的治疗不仅疗愈了身体的疾病,儿子的心理也得到同样的调适。更意想不到的是,这一个月每天和医护人员的近距离接触,在这里切身感受到的种种体验,对儿子不久后在选择志愿时提供了很具体的参考。
结束病假送儿子返校,目送他走进校门后,我回到驾驶室一个人静静地呆着,由内到外向之前执着的自我做了告别。我似乎也能清晰地看见,当儿子踏进教室重新坐回到课桌前时,和我一样,有了焕然一新的姿态—轻松而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