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 E3

战婧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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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她在S中读高一。

“再有下次怎么办？”教导主任厉声问道。

“扣分、通告批评。”她抿着嘴唇低声说。

教导主任毕竟是个男人，看着她水汪汪的眼，心便软了：“行了，都回去上课吧。”

才出了教导处，她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大家也都在压着嗓子笑，于是笑声变了调。直到回了教室他们还沉浸在兴奋中。因为今天中午进行的“探险”简直是太刺激了。

早就听说学校在建食堂，不知谁从哪儿得到消息——食堂就建在体育馆的下面。据说现在食堂已经建好，只是还没开始营业，关着灯，就像太平间一样恐怖！

她想去操场下的防空洞“探险”的计划已经因为安全系数太低而失败了，自然不会放过地下食堂这种好机会。于是在这个中午，几男几女便相约体育馆，准备去食堂“探险”。

未营业的地下食堂真的就像太平间一样！她拿着唯一一只手电，走在前面。她想吓吓他们，便摁掉了手电，躲到转角处。失去了光源，女生们尖叫起来。这时，她又摁亮了手电，打闹嬉笑声随即响成一片。

后来，当他们准备结束“探险”时才发现，食堂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最后，是面色铁青的教导主任将他们“营救”了出来。

再后来，食堂开始营业了。她终于发现，那天她的脚碰到的小车就是餐车，她穿过的黑暗狭窄的神秘甬道就是厨房，她的头撞到的神秘物体就是开水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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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她大二。

她带着男朋友回S中看老师。

教导主任递给她一张饭卡，让她去食堂回忆一下曾经的味道。

现在这个时间，学弟学妹们还没下课，头一回吃食堂不用排队。

男朋友点了一碗重庆小面吃得津津有味。她的目光从每个窗口扫过：她最爱的海鲜炒饭已被石锅拌饭取代，西安肉夹馍也变成了汉堡套餐，过桥米线变成了意大利通心粉，金菇肥牛变成了水煮肉片……三年不到，勤奋的食堂阿姨们早就将菜品翻了无数种花样。

那年，大家都开玩笑说：“S中为了不让学生订外卖，频繁更替菜式，打造皇家食堂；对面的H中为了防止学生订外卖，频繁整修围墙，铸造皇家铁丝网。”S中的食堂还曾在网上火过一阵，一度成为不少吃货学子的梦想殿堂。

她的目光停在了一个窗口，她径直走了过去。

“一份精品套餐。”

“好。”

“少盛点饭吧，吃不了。”

盛饭的阿姨抬起头，看了她几秒，便咧嘴笑了起来：“小姑娘回来啦？”

“嗯。”她笑着回答。

“回来好！阿姨多给你盛点肉，你得长肉啊！老规矩？不放卤蛋？”

“放吧，”她想了想说，“我男朋友爱吃。”

/3/

三十岁。她回来参加S中七十周年校庆。

校庆结束，她没有和老同学们去KTV狂欢，而是和高中时的闺蜜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和十年前比又变了一个样。她没找到那个熟悉的窗口，只好点了一碗面——没放卤蛋。

“青春的小鸟飞走了。”她说。

“唉，我们的青春都在这里蹉跎了。”闺蜜感叹道。

她吃了一口面，抬头，突然怔住了。她看见一个女孩端着一盘海鲜炒饭向她走来。女孩穿着干净的校服，扎着清爽的马尾，不施粉黛的脸上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她的眼眶微红，视线有些模糊，她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正從时光深处缓缓走来。只是不管她如何怀念，逝去的青春都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