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我吗

于在涛

关仔出狱才4个月，今天又被我当场捉住了。不过这次我无法毫不迟疑地把他移送法办，虽然我正急需一个倒霉鬼来交差，但我却充满矛盾，不知如何是好。

在我的管区里，出现了一个精神病，半年来，他每天站在马路边上指手画脚、口沫飞扬地讲个不停;有时他拉住行人不放，给我制造了不少麻烦，但我对他无可奈何。我非常埋怨像我们这样拥有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至少也应该有个收容这家伙的地方才对。

傍晚，我骑着单车经过大业公司旁的空地时，看见那可怜的家伙正躺在草地上睡觉。在朦胧的街灯下，我仿佛看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身边蠕动。我停下了车，躲在路边的芒果树下察看，原来是一个人，正在脱那家伙的夹克。当窃贼手提夹克跨上马路时，我赶上去，人赃并获将他逮捕。他仔细看看我，真是冤家路窄，无话可说，只有俯首就擒。

我用手铐把他的左手锁在车把上，然后推车向派出所前进，突然，一个百思莫解的疑问，浮上心头。我问他：

“你偷谁不好，为什么要偷一个精神病？”

“我当然有理由，不过，你会相信吗？”关仔说。

“你说说看！”我想不出为什么他要偷一件又脏又臭的夹克。

“好吧！信不信由你！说老实话，出狱以后我就决心洗手不干了，我已经有了足够花的钱，那是我坐牢换来的。再者，我已经老了，不论哪一行，一个人总得有退休的时候吧！我每天早晨沿着这条路走5公里以保持我的健康。那天早晨，我被这个家伙拉住了。两个月以前，你记得寒流来的那几天吧，我穿了厚重的夹克出了门还冷得发抖，而这个可怜的家伙，却只穿了一件破汗衫。虽然他精神抖擞，口冒热气，但我知道他随时都有倒在马路上的可能，所以我脱下我的夹克给他穿上。他全身只剩下皮包骨，手无缚鸡之力，当然拗不过我。穿好以后，我把他推开，跑步回家。警员先生，我的话，你相信吗？”

“所以现在你是想把你的夹克收回来，对吗？”我说。

“我有神经病才会这样想！”

“那你为什么呢？这夹克现在是属于他的呀！”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总晓得现在已经是4月中旬了，南台湾的气温，中午已经接近30℃，他仍然穿着那件里面衬了毛的夹克，难道要他热死不成？”

对于累犯的供词，我一向存疑，这次却是例外。

洪明辉摘自

《微型小说月报（通俗小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