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的“闲”

夏欢

摘 要：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闲章是诗书画一体的艺术，她与金石相碰，撞出古朴茂美的气息，也展示了藏于人后的真实情感。

关键词：闲章；文人情怀

闲章指的是姓名、斋室、藏书印等以外的印章，由秦汉时的吉语印演变而来，常刻有诗句、格言、自戒之词等。闲章是文人墨客在审美上的追求和造诣，以及对理想意境的向往，她的方寸背后往往饱含着作者对生活的强烈寄托，托物言志的背后亦喜亦忧。

一、闲章的历史渊源

印章始于最古老的雕刻文字，其中有殷的甲骨文，周的钟鼎文，秦的刻石等。她起初是作为商业上交流货物时的凭证，是私有制出现之后的产物，秦始皇统一中国后规定，只有皇帝之印可称“玺”，大臣以下则称“印”，而且印章的大小、材质和篆刻也都有相应的规定，印章的范围扩大到证明当权者权益的法物和一种统治人民的工具。

闲章，是印章的一脉，是区别于姓名字号章的一类，它由战国及秦汉时期刻有吉祥文字的印章演变而来。印章是汉族传统文化的代表之一，最早记录于春秋时期作为个人信物而使用的印章叫“玺”。秦以后隋开启了中国古代印章制度与风格的又一新的历史阶段。由于纸张的普遍使用，公印的印体加大，完成了由职官印向官署印的转变。公印不再佩带而变为匣装。

印章盛与宋元，有人开始把印押在画上作为一种印证之用来表明此画的所有权。印可以是作画者也可以是鉴赏者的，还可以是收藏者的。到了元代，占绝对压倒优势的水墨画兴盛起来，由于水墨画上只有黑白二色的浓淡变化，于是出现了一种朱文印章。朱文印章押到画上已经不仅是一种信物的标记，它也成为了画面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有着活跃画面气氛的作用。

及至近代，印章更是发展成为中国书画艺术不可或缺的部分。中国传统的文人画，讲究诗、书、画、印融于一体。欣赏书画作品时，先从印章欣赏入手，从印章中来识别书画家的学识与修养。于是闲章，随着印章在书画界的风生水起，也撷取了其特有的一部分吸引力，除却姓名、字号外，艺术家更多的人文情怀和生活感触都寄托在了这一方物之中，它们或表现个性，或引人深思，凡此都增添了印章艺术别样的情趣。

二、闲章的分类

在传统文化中印是“信”的意思，是诚信和信任，印章也就成为文人雅士表示格调与性情的媒介，及至根据审美情趣需要演变成的将诗书词画融于方寸之间的闲章，闲章讲审美讲情趣讲文字背后的千言万语。

1、诗词文句类。出于印面大小的局限，这一类的闲章的内容多是摘录诗词中的精彩名句，或四言或七言。如“半潭秋水一房山”、“闹红一舸”之类。亦有文人雅士的妙言或出自内心的声音。

2、箴言寓意类。诗书画文人，或内心多有不平，常常借印释怀，以解心中不可解的心结。如大画家陆俨少上世纪50年代被错划“右派”，为表明自己冤屈之情，曾刻有“越人”、“我自爱桐乡”等印。文人也喜欢用警句来自励、自律，时刻提醒自己的为人处事。如明苏宣刻有“君子有常体”、清张宏牧刻有“动正用和”。

3、吉语类。中国人讲吉利，善祈福，多以吉利的言辞入印，字数长短不一，如“永受嘉福”、“愿花长好月长圆人长寿”、“美意延年”等。

4、记事纪年类。在书画家中尤为盛行的一类表纪年的闲章，如“丁亥生”、“猪”肖形的两面印、“龙年七十九”、“龙年丁卯”等。也有记录特殊事件或有意义的闲章，比如近人杨度尝请齐白石刻有“前生浙江杭州观音寺僧圆净”印。

5、述志类。这种印为人、为艺大多有座右铭的意味，以此来明示自己的志趣爱好等。如明归昌世刻有“闭门读奇书开門迎高客出门寻山水”更是总结了生平志趣。

6、诫谏自嘲类。书画家用来自我嘲解之用。像赵之谦的“为五斗米折腰”，陈鸿寿的“我书意造本无法”，黄易的“画梅乞米”，齐白石的“老夫也在皮毛类”，李可染的“白发学童”等。也多用于处世哲学中的自我反省、自我警示和自我告诫。如“勿因私仇使人兄弟不和勿因小利使人父子不睦”之印。

7、履历类。表书画家的生平履历等。如“家住灵岩册下香山溪边”、“家住灵岩册下香山溪边”和“祖籍隶慎国今居六代都”等印。

8、生肖类。又名肖形印，出于先秦盛于东汉。在印章艺术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它题材广泛，表现手法以传神为上，将图案、绘画、文字、雕刻融于一道，生动多趣。周宗岱曾评价“肖形印不是抽象的文字，而是具象的物形，其本质就与一般的纂刻迥异。肖形印，其实就是一种独特的微型版画”。

9、鉴赏收藏类。多用作私藏珍品的纪念，一般以斋馆名、姓氏附以“藏书”、“藏画”、“珍藏”、“赏玩”、“过目”等形式的印章。

10、世系类。由传统的家谱世系引申而来。如明汪关刻有“弥勒后身”印，清黄均刻有“大痴后人”印，有追忆前人之意。

三、闲章的特点

1、内容上。闲章一般包括引首章、压角章、吉语章、警言章、收藏章、鉴赏章、肖形章以及斋、堂、阁居室章等。闲章的内容广泛，书画家或自拟词句，或撷取格言警句来表示对人生和艺术的感悟。

2、形式上。闲章由于方寸上的局限而不能精描详述，更无法像散文那样长篇的抒情叙事，它只能凭借篆刻家的才识，出语简洁，典雅新颖，可以直言，也可以隐射，亦或者摘录或自创诗词文句、警言吉语、牢骚趣话，其高雅俚俗，都能从字里行间透出，其形式不拘泥，大小不雷同，一般或大于名章，或等同于名章。

四、闲章背后的情怀

闲章的无声自我展现，正彰显了闲章不闲之说。闲章反映书画家生平、籍贯和雅号的，如郑板桥刻有闲章“七品官取”，一方“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攫取了历代名家之秀；吴昌硕“一月安东令”，自此无意于官场。齐白石晚年的“要知天道酬勤”和“一代精神属花草”，道出了他为艺术而献身的甘苦；画家方成请人刻“中心郎”，幽默风趣，平易亲切地倾注了游子对故土的一腔眷恋；国画大师徐悲鸿以一枚“一尘不染”言明心迹，表高洁的品格；潘天寿“不雕”之印，既表对艺术的看法，也作做人的要求。

李苦禅先生画鹰，常钤“鹰击长空”印；李可染先生画牛，则喜用闲章“孺子牛”；黄宗羲爱书，纂“穷不忘买，乱不忘携，老不忘读，子子孙孙，鉴我心曲”。

闲章也有阐述书画哲理的。清代书法家邓石如，刻有“我书意造本无法”章，创造性地一改小篆文雅舒和的书风；清初画家石涛在其名画《黄山图》上钤“搜尽奇峰打草稿”印，道出了艺术创作永远需要靠深厚的生活积累这一共同规律。

闲章背后的故事，如赵之谦在妻亡女死后刻有一枚有名的闲章，“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字面上文字萧瑟，而实际上诠释的是作者不能忘情那些美好。“如今”二字，备感痛心，全是“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无奈。唐伯虎会试被黜，虽卖画为生，画幅上常盖“南京解元”、“江南第一风流才子”两印，其傲视一切，清流不二尽显其中。

另一种意义上，书画家托物言志，以物寄情，千思万绪都在这方寸之间淋漓尽致地表现。我们不仅看到闲章在诗书画上精彩的画龙点睛，更是体会到书画家内心的波澜与壮阔。

五、总结

闲章作为印章的一个特殊类别，除却包含印章正式与严谨的鉴别之意，更是注入了鲜活的人文情怀，它集图案、绘画、文字、雕刻于一身，更好地诠释了印章别样的艺术。所谓闲章不“闲”也正是因为这人前人后的精彩。（作者单位：景德镇陶瓷学院）

参考文献：

[1] 《名印解读》，陈龙海，岳酈书社，2005.01

[2] 《书法纂刻卷——中国艺术史（上下册）》，史仲文，河北人民出版社，2006.05

[3] 《煮文嚼画》，聂鑫森，金城出版社，2010.11

[4] 《图解肖形印》，林墨子，福建美术出版社，201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