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的含义
2015-05-30黑夜和煦
黑夜和煦
《我被爸爸绑架了》
作者:(日本)角田光代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译者:龚群
出版时间:2013年4月
爸爸没钱、没耐心、又靠不住,带着小春“逃亡”的路上,他常为了食宿开销斤斤计较,也时有不靠谱的旅程安排。爸爸就是如此困窘又孩子气,可他还是竭尽所能让小春体验旅行的乐趣:去郊外放烟火,夜晚漂浮海上、借宿山顶寺庙……
该书曾与《窗边的小豆豆》同获日本路旁之石文学奖。本书作者角田光代是日本畅销小说家,代表作有《对岸的她》,与吉本芭娜娜、江国香织被誉为当今日本文坛三大重要女作家。
《我被爸爸绑架了》的主人公小春是一名思想早熟的小女孩,在暑假开始的第一天就惨遭生父绑架。原来小春的父母早已离婚,生父又人生失败,只好通过绑架的方式来尽点父亲的义务。一路上爸爸带着小春泡温泉,去海边,购物……这是一次奇异的绑架之旅。过程中爸爸出尽洋相,这让小春越来越确信自己的老爸是个没钱、没耐心、靠不住的男人。但故事的最后,小春认识了爸爸,他“在我眼里却不可思议地散发出光芒,仿佛被金色胶囊包裹着”。
小春父母离异,人生失败的父亲只能绑架她,以此来尽点做父亲的义务,这样的行为让人觉得心酸又温暖。
反观我们自己,不也算是被爸妈给绑架了吗?这两个绑架犯也是狡猾,茫茫人海就单绑了我一个;也是狠心,一绑绑二十多年,而且还有接着绑的可能。
诸位请看,自我一出生,我就被这两人绑架。首先是全家人翻烂了字典给我起的名字,我一辈子都要和这名字共处下去。然后,他们供我吃喝,教我走路,白天逼我去学校,晚上又要我预习新课程。我对英语不感兴趣,他们就给报了英语加强班,我对美术不感兴趣,他们就给报了绘画公开课。请问,这些行为不是绑架是什么?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这么多小孩,他们偏偏绑架了我,而不是张三李四二狗蛋?同样地,地球上这么多大人,为什么绑架我的不是比尔·盖茨、李嘉诚,而偏偏是他们两个?后来我明白了,既然是绑架,你当然无法选择犯人是谁,会在何时何地来绑你。
过了些年,我到外地读书,他们无法用家庭禁锢我,就开始用金钱腐化我。我猜,他们的伎俩就是让我吃喝拉撒都用他们的钱,让我对他们产生依赖性,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当然,聪明如我,怎么可能中了他们的奸计呢?我必然是一边用着他们的钱,一边拒绝和他们保持联系啊。
对不起,我需要自由。
再长大些,我开始发现他们绑架我毫无意义,我没钱又没能力,脾气还大,我永远没法变成父母当初绑我时期待我变成的样子。事实上他们这样绑了我二十几年,除了把自己整老了,别的毫无收获。同时,我在追求自由的路上遇到的挫折却也使我逐渐清楚,爸妈对我的绑架,完全不是罪过,而是茫茫人海中的缘分,是爱的约束。对于这种绑架,现在我只能祈盼久一点,再久一点。
最近父母在嘀咕,建议我是时候该干一票了。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理解了“绑架”的含义。
1.女儿谎称被绑架
“喂,小春。”
爸爸话音未落,我又扯开嗓门叫起来。
“我不认识这个人!他是我不认识的人!请谁来救救我!”
我忘乎所以了。忘乎所以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在这一瞬间,我理解了班上的男生和女生吵架时,为什么会突然拉下自己的裤子夸张地大笑;明知道会被在走廊上罚站,森本还要在椅子上跳怪里怪气的舞。原来忘乎所以的感觉这么好。
人群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仿佛自己位于蜂巢的正上方。推开人群走进来的警官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不知道为什么从这里开始变成了慢镜头一对,就像电视里的慢镜头一映在我的眼睛里。爸爸被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按住,聚集在四周的人窃窃私语。爸爸肩上的包又滑落下来,手里的两张车票掉在干燥的柏油路上。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女儿,她叫小春,她千真万确是我的女儿!爸爸被警察扳住双手,只有近在耳边的他的说话声还是正常的速度。
我们长得很像吧!我没有说谎,不相信的话去验血,鉴定DNA!D-N-A!
得意忘形的我,心脏剧烈地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我喉咙干涩,一动不动呆立原地。在内心的某个角落,我冷静地想:“爸爸真是个傻瓜。”
2.父女夜间游泳
“爸爸,脚,脚踩不到底了,我会淹死的。你想弄死我吗?你这个死老头儿!”
我声嘶力竭地叫唤,然而双臂被爸爸拽住,根本不会淹死,而且水里的温度慢慢变了,包裹着我的海水变得温热,像果冻般柔软。爸爸托着我的后背,我一放松身体就漂在海面上了。有意思的是,爸爸松开手后,我仍然浮在海面上。爸爸在身边,姿势和我一样。我们像海獭一样手拉手飘浮在水上。头顶有几颗星星在黑暗中闪烁。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躺在一个不是离海而是离天空很近的地方。波浪摇晃着我的身体,让我阵阵发痒,惬意得几乎真的要失去知觉了。我想也许我会这样睡过去。
波浪的对面就是我们住的旅馆,几盏橙色的灯光闪耀其中,仿佛排列不整齐的牙齿,又让我想起巨大的圣诞节蛋糕。
“爸爸,今天,对不起。”我在黑暗中小声说。
“我以为中午能吃到炸猪排饭,就可以省下午饭钱。失算啊。”拉着的手那头传来爸爸的声音。
“小气鬼。”
我笑了。一笑身体马上就往下沉,我死命拽住爸爸漂在水上的白色和服。
“啊,我喝了一口水!可恶!刚才那么舒服。”
爸爸失去平衡,也沉下了水。他把脸探出水面笑起来,我们的笑声震动了平静的海面。
黑暗中好不容易看见爸爸的白色和服,我摆动双腿游泳,游累了就一动不动地浮在水面上,感觉自己是个和妈妈爸爸都没有关系的孩子。我不认识刚才和我通过电话的人,也不知道身边这个人是谁,仿佛从来没有过可以称作爸爸妈妈的人。这样的想法绝不寂寞也不悲伤,而让我心情舒畅,这种感觉就像我一边眺望远处的橙色灯光,一边躺在漆黑的波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