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女博士,也可以欢脱可爱
2015-05-30
提到哲学,你能想到什么?是双眉紧锁、不怒自威的扑克脸大叔?还是两鬓泛白、眼镜厚过酒瓶底的学院派教授?借过张明明的笔,我们所能感受到的,是哲学的另一副模样——康德是四点钟准时出门散步的老宅男;黑格爾是事无巨细力求完美的处女座;毒舌男叔本华,胆小鬼笛卡尔……家长里短,欢脱可爱的奇闻轶事,让这些尘封于史册的大哲学家们,摇身一变,成了我们生活中的近邻。而他们的哲学思想,在张明明犹如脱口秀般生动趣味的遣词造句中,也就如“您吃了么?”一样,简明易懂了许多。
误打误撞学哲学
从小学读到博士,需要经历六个阶段、整整二十余年的校园生活。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张明明,并没有碾压他人智商的优越感,相反是清醒的自知。“读博是一场孤独的修行,集体活动很少,大家都是各自看书、学习、科研。可孤独却像蕴藏丰富的矿藏,我的思想就是在这个时期成熟。”
明眸皓齿,复古伞裙,黑色长直发……几乎所有初见张明明的人,都会忍不住给她打上“文艺女神”的标签,自然,也是难以将她和哲学女博士的身份画等号。“我和哲学也并非一见如故,一往情深的。”张明明说。她最初的爱恋是文学,随着阅读的深入,她才发现所有一流的文学大师都是哲学家。“二三流的文学家只讲故事,一流的文学家通过故事诠释世界、人类的生存际遇,像陀思妥耶夫斯基、萨特等等。”
一头扎进哲学的海洋,张明明发现曾经透过文人的纸笔了解到的哲学,也仅仅是整个体系中的冰山一角。她也曾被大部头的理论书籍和转了许多弯的逻辑陈述吓得退避三舍,也曾深觉哲学枯燥。“哲学就像一杯茶,入口苦涩,但回味无穷”。至此熬过了那段艰难,真正入了哲学的门,系统地学习之后,距离才得以消融,哲学才化成了文学一般的亲切面容。“真正上乘的阅读都应该是类似这般感受,而并非入口即化的。”
哲学给张明明带来了非常深刻的改变,让她的三观都得到了升华。“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红楼梦》中的这句名言,在她看来并非是贾宝玉厌弃的劝学篇、仕途经济之流,“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正意味着追求与掌握自然、历史、人类社会的普遍规律。”
哲学是授人以渔,而不是授人以鱼。它教人思考,却不能在面对问题时,给出具体的唯一的答案。因为哲学本身就不是唯一的。受多样性的影响,哲学家也有流派,也有多变的生活形态和命运结局。因为中哲讲究天人合一,研究者一般性格都会变得豁达温厚。“所以中哲研究者以长寿居多,比如北大哲学系,八十多岁的教授精神焕发得如同小伙儿。西哲呢,流派多一些,答案就不统一了。比如尼采、叔本华,就略显晦涩悲观。”
CUTE:你怎么定义哲学,鸡汤还是鸡血?
张明明:我觉得哲学既不是鸡汤也不是鸡血,哲学是茶。茶有浓度,不是汽水之类的用糖精兑开的,欺骗味觉的。茶讲究的是浓后之淡,苦涩之后的余香。
CUTE:哲学是感性的还是理性的呢?
张明明:哲学史上一度理性主义占主流,后来又产生了反理性主义,例如克尔凯郭尔就认为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大厦太冰冷了,希望可以关注个体。理性主义与反理性主义在某种意义上都是理性的,因为哲学本身是理性的表达。
CUTE:你最推崇的哲学体系是?有没有什么代表名言?
张明明:没有最崇拜的,相比较之下,更喜欢的,比方说黑格尔、马克思。黑格尔的“终点就是起点”,马克思的“哲学家都是以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造世界”,都很契合我的哲学观。
每个人都是哲学家
快餐时代的今天,如果没有电影造势,有谁会想起通读《白鹿原》?没有诺贝尔文学奖的折桂,又有几个人会将爱丽丝·门罗的小说奉为圣经?正如张明明所感慨的“这个时代早已不是文学与哲学的时代,纯文学和纯哲学被边缘化,越来越集中在某个狭窄的群体中”。文学尚且能依靠声色形象冲出困境,而无法被物化的哲学又该在被市场绑架的阅读氛围中何去何从呢?
好在清华是一方情怀故土,朋友圈中虽然聚集了不少理科男,但大家并没有与哲学绝缘。相反,很多人向她打听哲学入门推荐书单。她甩出了罗素的《西方哲学史》,理由是“作为入门读物,写得还挺有意思的”。可就是这样一本她认为易于下口的哲学书,依旧噎住了外行人的胃口。“没过几天,他来找我,说一点都没看懂。这才有了我的第一篇《欢乐哲学史》。”
“每个人都是哲学家,每个人都有零散的、碎片化的对世界、他人、自我的认识”。在张明明看来,哲学并不像人们想的那么遥不可及、高不可攀。而那些以严肃正经的形象板刻在教科书上的哲学大家们,于她而言,都像邻居大爷大妈们一样亲切熟悉。于是,她开始戏说他们的故事,就像表演单口相声一样,她洋洋洒洒、妙语连珠地写了起来。写到《混世魔王马克思》时,网上的阅读量突然猛增。网友的肯定给她继续码字的动力,她从不背负精神包袱,依旧延续着自己的风格。
从写着玩,给朋友、网友们看个乐呵;到最终拥有粉丝数万,结集出版,一切不能再自然。作为市面上少见的哲学科普读物,张明明用20位哲学大家的生平轶事,满足了大众的阅读好奇心。书中的那些读起来分量十足的名字,不是哲学危机的变革者,就是某个哲学体系的缔造者。她说,“在我的哲学学习中,他们给了我很有价值的哲学思想。”
由于积累颇多,她在创作上几乎没有遇到过瓶颈。“基本上就是一周或者两周写一篇。”赶在博士毕业前一年,《不疯魔,不哲学》的书稿完成了。而后编辑出版,掀起阅读浪潮。
有拥趸,也必然有反对。她给自己取名“哲不解”,算是以自嘲回应。“哲不解这个名字只是为了告诫自己,有闲情辩解理论,还不如多些行动”。也正因为用了笔名出版,她的生活才得以保持纯粹:“哲不解火了,可张明明还是张明明。”
CUTE:《不疯魔,不哲学》成为热销书后,网上对你的书有了截然不同的评价。对于批评的声音,你是什么态度?
张明明:豆瓣上确实存在一些恶意评分,主要与我的专业是马哲相关,哲学系大多瞧不起马哲。我一般更在意当当的读者评价,这群消费者代表最普通的读者,也就是这本书所定位的普通人、哲学门外汉,高中生大学生居多,他们的评价比较中肯,有效性也很高。
CUTE:你写的那20位哲学大家,有哪些是你所崇拜的?
张明明:康德、黑格尔、马克思等等吧。我比较偏爱德国古典哲学。德国古典哲学真是人类智慧的集大成者,很多丰富、深刻、隽永的思想都产生于那个时候。因为思辨性强,所以读起来会非常享受。
CUTE:有没有人说过什么话让你改变了对人生的看法?
张明明:没有,改变我人生看法的都不仅仅是一句话,而是话语与话语背后的行为。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才有力量。
张明明
笔名哲不解,清华大学哲学博士,现为中国石油大学教师。因写作《不疯魔,不哲学——最最欢乐版西方哲学》一书而火速蹿红,成为哲学科普写作中国第一人。而该书也因语言通俗风趣,将束之高阁的哲学请下神坛,被网友称为中国版《苏菲的世界》。
美女教师进化史
张明明在《美女才女痴情女汉娜·阿伦特》中写道:“周国平曾云‘女人研究哲学,糟蹋哲学,更糟蹋女人,汉娜·阿伦特显然是个例外。”而她,和她的女神汉娜·阿伦特一样,在哲学与女人相互的折损中,也成了例外。
哲学给了她严谨的思维,却没有剥夺她爱生活、能包容的內心。从女博士到女作者,再到现在的大学女教师,在她看来,所有经历的时期,都是最好的:“所有我走过的时间加在一起,就成了今天的我,包括我的缺点与优点。”
女人、女博士、女教师,这是张明明给自己贴的标签,“排名不分先后”。清华美女博士现在已经成为中国石油大学的美女教师了。而她并不太认可诸如“美女”“女神”之类的称呼。“春晚的那个小品里的‘女神‘女汉子,在我看来是贬损女性的。难道只有花枝招展取悦男生的才配当女神?”
“‘女神、‘女汉子、高富帅、男屌丝……在资本强势的今天,都是被物化的产物。”她认为,女人应该注重外表仪态,这是自律。“漂亮和美不是一个概念,举止得体内涵深刻的姑娘,即使只有三分长相,也能美美哒。”
从学生进化到教师才一个学期,张明明就深感为人师的不易。“当学生的时候迟到呀早退呀,觉得没什么,可当了老师,我从来都是提前15分钟进教室。一个下午要滔滔不绝地讲将近四个小时课。我现在特别敬佩我的老师!”
校园给了她简单却美好的节奏。从哲学的教学中剥离出来,她也会像其他女生一样,看看电影,游游泳,让理性暂时停步,用感性触摸生活。可她没想过会彻底告别哲学。“或者有一天,我会告别规范的哲学学习,但哲学是永恒的关于自我、关于世界、关于人生的思考,每个人都与生俱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观。”
CUTE:为什么会选择当老师?是太留恋校园的美好么?
张明明:原因有三。一是成为老师,能继续保持充分的学习和阅读机会,我喜欢;二是相对其他职业来说稍显自由,自己可以把握的时间更多;三是永远与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们接触,心不会老。
CUTE:懂哲学的女生对待爱情会不会和其他女生不同?
张明明:没有不同,爱情是非理性的,用理性解释不来的,所以再聪明再理性的人陷入爱情也是糊涂的,盲目的。具体可参见《美女才女痴情女汉娜·阿伦特》。
CUTE:用哲学的眼光观世界、社会乃至生活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张明明:人嘛,要么就活个难得糊涂,什么都太明白就没意思了;要么,就学习哲学,彻底认识这个不完美的世界,然后依然爱它。就像罗曼·罗兰所说:看透了这个世界,但我依然热爱它。这是哲学给我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