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博物馆藏记载天水休茵苑汉简及相关问题
2015-05-30周银霞李永平
周银霞 李永平
内容摘要:阳关博物馆收藏的记载天水休茵苑的汉简为采集品,内容涉及汉代军制、官职、交通等多方面的问题。天水休茵苑是汉代重要的国家养马管理机构“牧师三十六苑”之一,地处汉代陇山道,即今陕西省陇县到甘肃省秦安县之间,对汉代丝绸之路经营发挥着重要作用。汉代牧师苑的设置与周秦以来关陇地区传统的畜牧业密切相关。
关键词:汉简;文书;休茵苑;牧师苑;阳关博物馆
中图分类号:K877.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5)06-0104-03
About Xiuyinyuan Recorded in the Han Dynasty
Bamboo Slips Held in Yangguan Museum
and Related Problems
ZHOU Yinxia1 LI Yongping2
(1. Gansu Provincial Party School, Lanzhou, Gansu 730070;
2. Gansu Provincial Museum, Lanzhou, Gansu 730050)
Abstract: A Han dynasty bamboo slip held in Yangguan Museum provides information about pursuing and capturing criminals, transportation, and the official system in the Han dynasty. The Xiuyinyuan at Tianshui was one of the“thirty-six horse breeding yuan(national institutions for horse breeding and management)”in the Han dynasty, and was located in the pastoral area ranging from Long County in Shaanxi to Qinan County in Gansu. Its establishment was likely related to the opening of the Guanlong thoroughfare in the Han dynasty.
Keywords: Han dynasty bamboo slips; documents; Xiuyinyuan; horse-breeding yuan;Yangguan Museum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阳关博物馆是甘肃较早建立的一座民营博物馆,致力于敦煌古代文化的保护和宣传。《阳关博物馆文物图录》由纪永元、初世宾主编,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13年出版。图录中收录汉简10枚左右,其中1枚汉简内容基本完整,记载有天水休茵苑,以下就有关问题进行探讨分析。
一 汉简文字录释
记载了天水休茵苑的汉简,见于《阳关博物馆文物图录》第261页,编号YBO1741,长23.6cm,宽1.5cm。现录文如下:
建昭五年二月丙子朔己未,右扶风顺丞回下掾章辅史融仪郡太守=承书从事下当用者今辅等言咸等疑过天水休茵苑监马子实及咸弟勋妻季敦煌太守部候赵子都咸之子狗彘与咸俱亡茂陵单长伯为狗彘持金 A
掾喜属耐书佐定 B
建昭(前38—前34)是西汉时期汉元帝刘奭的第3个年号。该简当为右扶风转发的朝廷发布的“捕亡”文书。
二 有关内容的考证分析
1. 关于右扶风
简中的右扶风是指汉代京畿长安以西的地区。右扶风的行政主官,秦时称为内史,高帝时仍称为内史。武帝时分为右内史,太初元年(前104)更名主爵都尉为右扶风。右扶风顺,即右扶风的名字是顺,为行政主官,丞回为右扶风府的属官。
检索居延旧简,有记载右扶风的简:
胪野王丞忠下郡右扶风汉中南阳北地大守承书从事下当用者以道次传别书相报不报书到言掾勤卒史钦书佐□
居203.22(乙144版)[1]
“胪野王”当与该简所联上简的“大鸿”相连,为“大鸿胪野王”。大鸿胪为汉代朝廷官吏,秦及汉初本名典客﹐西汉沿设,为九卿之一。汉景帝中元六年(前144),改名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前104),改名大鸿胪。成帝时,将典属国所辖职务并入。管理的事务主要有诸王入朝、郡国上计、封拜诸侯及少数民族首领,多与礼仪有关,后遂变为赞襄礼乐之官。冯奉世之子冯野王出任大鸿胪,是在西汉元帝时期,见于《汉书》卷79《冯奉世传》:“上使尚书选第,中二千石,而野王行能第一。上曰:‘吾用野王为三公,后世必谓我私;后宫亲属,以野王为比。乃下诏曰:‘刚强坚固,确然无欲,大鸿胪野是也。而卒以少傅张谭为御史大夫。野王叹曰:‘人皆以女宠贵,我兄弟独以贱。野王虽不为三公,甚见器重,有名当世。”[2]可见,这枚汉简是西汉元帝时大鸿胪冯野王和大鸿胪丞忠签发下达给右扶风汉中南阳北地大守的文书抄件副本。右扶风与其他几个郡处于平行接纳文书的地位。
悬泉汉简中,有记载右扶风的简,见于《敦煌悬泉汉简释校》中,序号为26、31、33、35、40、138。初世宾指出,138简中御史大夫广明“下右扶风”,与26、31、33、35、40所辖机构均为简35的扶风厩,其位置在汉右辅都尉治所眉县(今陕西扶风、眉县之间),渭河北岸,所行当为长安至河西的南道即陇关道[3]。初世宾所指陇关道,当为从长安出发,沿渭河西行的汉代官驿大道,其沿途部分地名及路程,已见于悬泉简:
天水准襄二千八百卅东南长安四千八十(B)
ⅤT1611③:39AB51
□至郁夷卌五里□□至略阳卅五里
至池阳卅里略阳至街泉五十五里
池阳至□安五十五里
ⅡT0315①:35[4]
张俊民认为,此简四个地名中的三个位置比较清楚:郁夷在今宝鸡渭水和汧水交汇处,街泉在今甘肃张家川县的张棉驿,略阳在秦安县的陇城。简牍记录55汉里,与图上距离0.5厘米相符。西汉也有池阳,只是位置在陕西泾阳县城附近,与简牍所记郁夷到池阳卅里相差太远。汉代的30里,约合今25里,地点应在宝鸡县附近。由渭水西行的大致路线是:由长安出发,沿渭水到宝鸡东后沿汧水北上,翻过陇山,进入今甘肃张家川,沿清水河南到天水,西可通天水郡所在地平襄(甘肃通渭县城西)[4]。
悬泉汉简中,右扶风即是右扶风主官,是专称,右扶风厩是厩称,二者不一样。迎天马的应该是作为行政主官的右扶风或者府所属官吏,如丞等,而非单纯的右扶风厩,这样才符合与西域诸国外交往来的礼数。阳关博物馆简是“右扶风顺、丞回”签署的追捕亡犯的文书。罪犯联络同党并逃亡的线路,正是通过长安沿渭河西向经过天水的南道。这说明南道在西汉元帝时期也已经开通。追捕的主犯咸和他儿子狗彘一起逃亡,是一位结交十分广泛的“逆”类,捕令中可能协助藏匿他的就有:天水休茵苑监马子实、咸弟勋和他的妻子季、敦煌太守部候赵子都,茂陵单长伯并给狗彘提供了资金的资助。咸的逃亡路线就是这条已经开通的陇关道。
2. 天水休茵苑与牧师诸苑三十六所
天水休茵苑当为汉代北边牧师诸苑三十六所中的一所。西汉时在西北边郡地区设立了三十六所牧师苑,牧苑名称今仅知十一所,所属郡县还多缺载。
这十一所牧师苑,《汉书·地理志》记载有六处:河奇苑,地处北地郡灵州县;号非苑,北地郡灵州县;堵苑,北地郡归德县;白马苑,北地郡归德县;天丰苑,西河郡鸿门县;呼池苑,安定郡。雍际春认为,呼池苑在今甘肃华亭县境内[5]。司马彪《后汉书志》卷25记载有一处:流马苑。据考证,汉代天水郡勇士县还有苑川东苑、苑川西苑[6]。望虏苑,在张掖郡居延县①。河西地区的牧师苑还有骊靬苑、敦煌苑,分别在张掖郡骊靬县和敦煌郡[7]。
见于出土文献的牧师苑还有:右泉苑、胜苑、光苑、觉苑、荜闺苑[8],具体地望尚待进一步考证。
今陕甘宁交界地区和甘肃的河西走廊,汉代朝廷设置牧苑的数量比其他地区多,而且集中。北地郡有三处,天水郡有三处,张掖郡、敦煌郡均有。《史记》记载“凉州之畜为天下饶”[9],但是具体怎样的饶,我们只能从河西汉简大量使用传马、驿马,雷台汉墓出土青铜俑,磨嘴子汉墓出土木马,河西魏晋壁画墓十分威武的骑兵出行图中看出大概。汉简中记载的骊靬苑、敦煌苑可以充分而精确说明河西地区是汉代朝廷马匹的重要饲养和供应地。汉代朝廷牧马苑的建设,为魏唐河西养马业打下了坚实基础,如果说河西四郡的设立是河西政治上归属中央政权的标志性事件,那么河西马苑的建立,则为历代王朝在河西走廊地区交通和军事的巩固发挥了奠基性作用,值得重视。简中记载休茵苑明确是在天水郡,至少可以给我们两点启示:或者休茵苑是流马苑的又一个名称,或者是天水郡的另外一个牧师苑。从简文分析,追捕的犯人咸和与他相关的人,均活动在从长安到敦煌的陇关道的两侧附近,我们推测休茵苑地理位置在陕西陇县到甘肃秦安县的适于牧业的地带。这一地带,战国以来是秦国牧业的重要经营地。近年来发现大量具有北方草原因素的墓葬中以马、牛、羊头骨殉葬是普遍习俗,显示游牧在该区域变得更加重要。宁夏彭阳县王大户七座墓,每座墓葬都有二三十件马、牛、羊头骨。甘肃张家川县马家塬战国墓是迄今为止甘肃发现的规模最大的战国——西汉早期墓群,出土了大量具有北方游牧民族风格的器物,墓葬中的马、牛、羊头骨随葬更是具有普遍性。这有力地说明,六盘山腹地在先秦秦汉时期是重要的畜牧业和养马业基地。
需要补充的是,来自蒙古高原的马种,其所生存的环境相对要干燥凉爽,热潮的气候不适宜马的繁殖。位于陇山腹地的清水河流域及泾河上游地区,与关中地区相比,相对干燥凉爽,是养马的绝佳环境。由于自然环境和经营方式的因素,在相当长历史时期内,陇西、北地、天水、西河、朔方、安定等六郡地区民众更善于调教马匹,这与匈奴等北方民族南下六盘山地区后的长期熏染密切相关。
参考文献:
[1]谢桂华,李均明,朱国炤.居延汉简释文合校[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317.
[2]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3302-3303.
[3]初昉,世宾.悬泉汉简拾遗(五)[G]//出土文献研究:第12辑.上海:中西书局,2013:251.
[4]张俊民.简牍文书所见汉代“长安”资料辑考[G]//聚沙篇——简牍学论稿.兰州:读者出版集团,2004:414.
[5]雍际春.西汉牧师苑考[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6(2).
[6]陈芳.西汉三十六牧苑考[J].人文杂志,2006(2).
[7]张德芳.汉简确证:汉代骊靬城与罗马战俘无关[G]//胡平生,张德芳.敦煌悬泉汉简释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228.
[8]龚留柱.秦汉时期军马的牧羊和征集[J].史学月刊,1987(6).
[9]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9:3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