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贺兰山（组章）

张玉泉

走进贺兰山

贺兰山在午后的阳光下沉睡。

再也无法消除内心的疑虑，王陵里究竟埋葬着怎样的人生。

碎瓦砾和黄色沙土的地面早已空无一物，月城早已成为一座梦中的空城。

我沿着入城的地基缓步前行，阳光在头顶炽烈地端详，没有一丝云影，甚至不能容忍一只苍鹰。

我看到千疮百孔的王陵，用黄土筑起的七级塔身，仍旧坚耸在贺兰山下。

没有秘密的永恒。贺兰山的巍峨就是历史的见证。我想沿着荒野走向贺兰山，内心突然有了想抚摩这片土地的渴望。

我想在阳光下仔细探寻每一棵草，每一块石的祖先，他们内心的幸福和悲伤。

贺兰山阙

石头都埋伏在各处，山谷中仿佛听见鼓角敲响。

看不到绿意的土地，赤色的山脊浸满了远古的冷峻。

我来揭开这段历史的谜底，我来寻找一个奇女子的经历。

我翻开每一块石头，敲击他们的表面，聆听他们的内心。仍然无从得知她的来处和踪影。

太阳似要考验这片土地的忠诚，灼烧着贺兰山愈加干裂的肌肤。

我端详他们每一处的裂纹，每一处弯曲，每一块山石的姿势，他们仿佛已经凝结成一副厮杀的雕像，定格在无言的辰午。

流沙之塔

烟云往事尽如流沙。我坐在流沙之上，第一次看到了风的躯体和灵魂，看到了风的部落和马队的阵脚，看到了风扶流沙游蛇走。

细微的滑动，在黄色的肌肤上，展示着岁月的曲线。每一粒沙影，都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泰然，你就是来自塞外的那些往事？

没有经文，只有风翻开流沙的文字，一切都悄无印痕，写上的雁阵，又被埋葬。

那些温柔的山坡，即将行走到心灵的远方。天空下的驼队呀，他们为了信念而前行？

我和孩子在流沙上建塔。

不是梵语，也不是夏文。只是一畦畦的目光，在不断的堆积和焚毁。

往事不能站立，只能短暂地在阳光下停留，仿佛任何的成长，都要经历记忆的塌陷和荒芜。

我面向远方，面向沙漠的城，月亮和星辰同时在暮晚时分亮起。

羊皮筏子

如此舒缓的奏鸣，黄河在暮色深沉中款款而去。

羊皮筏子，那曾经的鼓，在暮色中无声漂流。

撑筏人手拿三尺短桨，轻轻地划水，犹如梳理一只睡禽的羽毛。

我的心轻轻跳动在一张薄如油纸的羊皮筏子之上，仿佛触摸到母亲的脉搏。

身后，金黄的夕阳在转弯的水面上镀剑。

一切如此的平静，平静的游走，平静的埋葬，平静的到来和离去。只有河岸落日的粗犷和悲壮，只有贺兰山阙的巍峨和从容，只有驼铃声声带水的清脆，拉我走回现代的记忆。

行进芦花谷

走不出的芦苇海，汹涌、诡谲、波澜壮阔。我想站成一棵纤弱的芦苇，感受西夏的风雨西夏的悲凉。

没有头顶的风可以留住，没有温柔的云朵可以留住，没有一个王朝可以留住。

起伏成一段悲欢交杂的历史，起伏成生活的苦痛与辛酸，起伏成一棵草应有的高度和折服。

我爱这波澜不惊的草丛，我爱这陌生的陆上之海，我爱这白发苍茫的梦境，我爱这细碎的叶脉相扶成世纪的温存。

如果可以开花，我不再用她比喻忧愁。我用它比喻爱情，我用它比喻火焰。

白色的火焰，灼烧在我身后的远古的王国，点燃了一个民族的信念。

在明长城旁

我找寻他遗落在泥土里的生命之种。

有关帝王的荣耀，有关烽火的传说，有关离散的血泪。每一寸土地，都让我的目光折落，让我的内心翻滚，让我的耳朵轰鸣。

只有风声，在残垣之上安巢。只有驼队，在城墙下列队而行。只有星辰，将这片土地永恒地照耀。

我低头打量每一棵细小的蒺藜花，她们的色彩是那样的壮烈。我俯身拾起一片黑色的瓦片，他们的脸色是那样的肃穆和庄严。

脚底下曾经是辉煌的城池，络绎不绝的街市。如今，只能看到岁月的墙垛，为泥土埋葬的时代竖起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