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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班侯灵魂照相事件

2015-05-30王宏超

书城 2015年7期
关键词:温州灵魂

王宏超

一、谁是徐班侯?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三日傍晚,在上海吴淞口外的铜沙洋面(白龙港),发生了一起船难。上海轮船招商局的“江亚号”客轮突然爆炸沉没,据统计,罹难者竟达三千多人,远远超出泰坦尼克号船难,成为全球范围内第一海难事件。此事起因扑朔迷离,历经数十年仍无确论(胡时渊:《我所知道的“江亚轮”沉没真相》,《航海》,1981年第3期)。事件发生恰值国共政权更迭之际,两党对于善后工作的不同态度,备受世人瞩目,更是生发出了许多迷离的话题(肖荣华《民国时期“江亚轮”特大海难揭秘》,《文史春秋》,2012年第7期)。

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其实,在三十年前,一九一八年一月五日凌晨三时多,在相同的季节,同一地点,同样是上海招商局的轮船,也发生过一起严重的船难,即普济轮船难。

当时,招商局往来于上海与温州之间的普济商轮,在吴淞口外铜沙洋面,被由福州回沪的“新丰号”轮船拦腰撞沉。当时普济船上搭载三百人左右,旅客“以温处绅商为多”(《申报》1918年1月8日),死者达二百六十多人。遇难者中最为有名者是温州人徐班侯,其夫人、孙媳妇、玄孙等全家六人一齐遇难。

谁是徐班侯?

徐定超,字班侯,温州永嘉人,人称永嘉先生,清光绪九年癸未科进士,京畿道掌印监察御史,在京做官时秉正严明,“声震朝野”(《府城耆宿学界发起建立徐公功德碑》,《本埠纪闻》1917年)。徐班侯在家乡温州名望甚高,时人称其“声名遍宇宙,功业在榆枌”(胡调元《祭徐公班侯夫妇文》)。武昌起义后,温州绅商学各界电请其归里主持军政,到任后很好地控制了温州的社会秩序,百姓感其恩泽,他也因此而称誉乡里。徐班侯亦精医学,曾任京师大学堂附设医学堂总教习、神州医药学会会长,其医技高超,誉驰京城,“所活无算”(徐象藩、徐象标、徐象先《哀启·行述》)。晚年任浙江通志局提调,最后即死于任上。徐班侯去世后,温州同乡人将他与两千年前创建东瓯的驺摇并列而誉为“两瓯王”(胡调元《挽徐公班侯》)。

因徐班侯名气很大,事发后,各方均尽力参与打捞尸体。温州同乡会协助徐子雇人打捞,且同招商局董事会多次交涉(《申报》,1918年1月12日、13日)。温州方面还专门发出赏格通令,水警厅长温幹臣更是特别交代,将徐氏夫妇照片“张贴通衢,俾易识认”(《申报》,1918年1月19日)。一个月过去,尸体仍未捞获。徐子翰青、穆初于一月二十五日赴吴淞海面“设奠招魂”,并于次日“送灵返温”(《申报》,1918年1月26日)。

一九一八年六月四日,温州同乡会接到横沙沙务局函,称打捞到徐班侯遗体,证据是尸体口袋有徐名片数张,其他特征也很像(《捞获徐班侯尸身之消息》,《申报》,1918年6月4日)。但后来确认此为徐同行之家丁(《申报》,1918年6月20日)。最终,尸体打捞无果。其子女从此之后“不食鱼虾”(陈墨香《陈氏野乘》,《三六九画报》,第10卷第2期,1941年,第28页)。

徐班侯遇难后,浙江各界“皆痛惜异常”(《申报》,1918年1月9日)。军政各界于三月十七日在西湖忠烈祠为其召开追悼大会(《申报》,1918年2月24日)。同乡耆宿学界本在一九一七年就在发起为徐班侯建立功德碑,徐遇难后,各界推进更力,功德塔于一九一九年八月在永嘉县落成(《申报》,1919年8月24日)。

二、徐班侯之灵魂照相

徐班侯去世不久,上海灵学会的《灵学丛志》即收到徐班侯外甥陈纪方的信,并附了一张徐班侯的灵魂摄影照片(《徐班侯先生令甥陈纪方先生刚来函》[附徐班侯先生灵魂摄影照片],《灵学丛志》,第1卷第2期,1918年)。照片公布后,随即在社会上引起极大的轰动。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上海灵学会和盛德坛。上海灵学会是受西方的心灵研究(psychical research或Spiritualism)影响而形成的研究组织,主要研究灵魂、心灵沟通、特异功能、死后世界等诸种“不可思议”之问题(黄克武《灵学与近代中国的知识转型—民初知识分子对科学、宗教与迷信的再思考》,《思想史》[2],联经出版公司2014,第124页)。近代中国灵学研究的组织很多,其中最为有名者当属上海灵学会。上海灵学会以《灵学丛志》为会刊,下设乩坛—盛德坛,通过扶乩的方法沟通神人。扶乩是一种古老的占卜方法,与道教早期的受诰直书现象相似,近代扶乩大概直接起源于唐代的紫姑神信仰,后来比较流行的形式是,乩仙通过扶手扶乩笔在沙盘上书写,称可进行神人之间的沟通。(许地山《扶箕迷信的研究》,商务印书馆1999,第10-11页)

扶乩虽是中国古已有之的民间宗教活动,但通过扶乩进行灵魂照相,在中国历史中,徐班侯照相事件当属首次,引发的关注可想而知。盛德坛主要的活动即是扶乩,但较之以前乩坛最大的不同之处,即是自觉地吸收了许多现代的技术手段。这和灵学研究以科学为号召的立场相同。盛德坛看到了徐班侯照相事件的影响,以及对于推广灵学研究可能的价值和意义,所以通过《灵学丛志》大加宣扬,并通过乩坛进行实验,就是顺理成章了。

陈纪方在信中称,徐班侯“自去冬招魂回里后,每日上坛,谈论必数百言,生前未竟之事,亦必一一指示”(《徐班侯先生令甥陈纪方先生刚来函》,《灵学丛志》,第1卷第2期,1918年)。

照相共有两次,第一次先由徐班侯“乩示”时间:

正月初七夜乩示云:吾知儿孙哀思殊切,特留灵魂照相,以慰孝思。可于初九夜十句钟后,用白布悬堂,照以电灯,为吾摄影。(《徐班侯先生令甥陈纪方先生刚来函》,《灵学丛志》,第1卷第2期,1918年)

初九当晚,实际之操作即按照徐班侯之“乩示”:

其照法将堂前白布悬好,用最大之电灯光,使照相者对白布拍照,涤洗后,而先舅父形容宛在。(同上)

当时影响甚大的报纸《时报》中的记述更为详细:

陈纪芳及熟谙摄影术之陈友韩辅臣,如法布置……及期,宅中皆严肃无声,堂前仅有翰青弟兄及子侄二人,与陈纪芳、韩辅臣同料理。镜头启闭既已,当晚即在班老生前书房用药水将玻片洗涤,及竣则皓发垂胸之班老立于其中矣。(《灵魂学最近之显验》,《时报》1918年3月1日)

时人陈墨香曾言:

余得班侯死后像,箕坛以西洋法所摄者也,谓能符召其神,而摄其容。佛菩萨皆可致,固不独一班侯云。班侯在装俨然王者,而京师伶人所摄之观音,则作美髯,真与伪,非吾所敢知矣。(陈墨香《陈氏野乘》,《三六九画报》第10卷第2期,1941年)

“俨然王者”的徐班侯相,应就是第一次所拍。

第二次照相则出现了徐氏夫妇对面照,“先舅父母携手同立其中,唯面貌不似前次之清楚耳”(《徐班侯先生令甥陈纪方先生刚来函》)。《灵学丛志》第一卷第三期(1918年)专门刊载了这张照片。作为新文化运动主将之一的鲁迅,曾对于近现代社会中充斥的迷信活动大加抨击,在与许寿裳的信中,鲁迅曾说:

仆审现在所出书,无不大害青年,其十恶不赦之思想,令人肉颤。沪上一班昏虫又大捣鬼,至于为徐班侯之灵魂照相,其状乃如鼻烟壶。人事不修,群趋鬼道,所谓国将亡听命于神者哉!(《致许寿裳》,1918年3月10日)

鲁迅称“其状乃如鼻烟壶”的徐班侯相,应即是指第二次所照之相而言。

上海灵学会和盛德坛,是坛会合一的组织,主要寄托于上海的一些文人,以中华书局周围的文人为主,早期最为主要的人物,如陆费逵、俞复等,都出自中华书局。

第二次照相,照片上人物面目不清,但笃信扶乩的俞复,却认为这一照片符合灵魂照片之典型特征:

此影为对面立,女影可辨发髻,男影可辨冠服,虽面目不清,而徐公之影,气象俨然,此盖不问而知其为鬼影矣。(《徐班侯先生暨夫人灵魂摄影》俞复识语,《灵学丛志》第1卷第3期,1918年)

最为重要的是,在“两影之周围,与空际相界处,有白光发射”,俞复认为这是灵魂之光的显要特征。

俞复对此相片还有更为精细的观察:

又验证两次摄影玻片,均系六寸片,第一次影当片之上半,据陈君云“摄时镜头距布约十二英尺”,今曾按所距尺度,实地征验,则灵魂受摄时,离地约有英寸三十四寸,其大小高低位置,适与底片上留影相符。第二次影,比第一次下几及寸,受摄时当离地较近,然亦不着地也。(《徐班侯先生暨夫人灵魂摄影》俞复识语)

他于是得出两条很有意思的结论:“据此次之查验,得两种确证:一、灵魂不着地;二、灵魂大小视生人等。此当为研求灵魂学者所乐闻者也。”(同上)

关于鬼之大小,较早的记载见于《左传·文公二年》,夏父弗忌称“吾见新鬼大,故鬼小。先大后小,顺也”。此后“新鬼大,故鬼小”遂成为共识性的说法,只是解说的依据有所不同。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中以为是“人之馀气”,旧鬼馀气消散殆尽,而新鬼馀气尚存,故曰“新鬼大,故鬼小”。“余谓鬼,人之馀气也。气以渐而消,故《左传》称新鬼大,故鬼小。世有见鬼者,而不闻见羲、轩以上鬼,消已尽也。”晚清欧阳兆熊所作《水窗春呓》上卷记载同乡先辈张岂石能“白昼见鬼”,其曾言“人死越数年,其鬼渐缩小,豪贵有气魄者则不然。”欧阳兆熊称此说“非洞悉鬼神之情状者,不知语之精也”([清]欧阳兆熊、金安清撰,谢兴尧点校《水窗春呓》,中华书局1984,第28页)。其中专门提及生前“豪贵者”,虽死去时久,鬼未必小。

三、为什么是徐班侯?

为什么会出现徐班侯的灵魂照相?何谓灵魂照相?

盛行于南方的扶乩,乩仙虽有常者(如紫姑神、吕洞宾等),但却并非一定。“某时代推崇某人,那某人必常降箕”(许地山《扶箕迷信的研究》)。之所以会有徐班侯临坛的传说,与其家人及乡人对其之崇敬和怀念有关。

徐班侯夫妇及家人之遭难,对于剩余家庭成员打击甚大,而尸体迟迟未捞出,也成了家属之心结。其长子徐象藩对招商局之怠惰极为不满,谈判破裂后登报宣称要以极端手段对付招商局(《申报》,1919年7月5日),而招商局颇为紧张,电陈交通部严查(《保护招商局之公文》,《申报》,1919年7月14日),而在一九一八年十二月十六日,徐象藩在同温州招商局交涉中,发生冲突,竟至中弹身亡(《申报》,1919年12月22日)。加上“班侯乡望甚隆,众奉以为神”(陈墨香《陈氏野乘》,《三六九画报》,第10卷第2期,1941年,第28页)。故其死后,亲友和乡人逐渐将其和扶乩联系在一起,以表达未尽的哀思。

除此之外,徐班侯灵魂临坛降乩的传说,也与他自身有关。徐班侯自小就“有奇相,口能容拳,岐嶷异常童”(徐象藩、徐象标、徐象先《哀启·行述》)。在中国人之相术中,相貌不凡者,亦有不凡之事业。

徐班侯生前之事,传说亦有与鬼神直接相关者。在看到报载徐班侯之灵魂照片后,有人撰写徐班侯轶事,称其在京做官期间,就有与鬼神打交道之经验(梅生《徐班侯轶事》,《中国摄影学会画报》,1925年第18期)。据说,徐班侯在京做官时,有段时间不甚得志,宦囊羞涩,想要迁居,但苦于无力购置,于是求助于其友。一朋友有一巨宅,但“因多怪异,故无人居”。徐班侯称,“狐鬼殊所不惧,君如能廉其赁值,余甚愿居之”。而朋友则说,可不收租金,但如有意外发生,概不负责。徐班侯一家于是入住该宅。搬家之前一日,先行将物件搬入,徐班侯命家仆晚上在此看守,但无人敢往,徐大怒,自己前去看护。当晚,徐班侯“忽见近窗之椅上所置篮中之鸡蛋互相击撞,作声如妙(炒)栗子然。俄顷一蛋陡跃登桌上,竖立旋转不已,渐转至桌边,竟不下坠。倏缘桌足至地,旋至室之中央,直立不动。第二蛋又跃上桌,仍如第一蛋之旋转”。

接下来,“有人放声大笑,徐愤极,亦大笑。楼上有人操京语骂曰:你还要笑吗?徐为之悚然,乃向楼上长揖,曰:仆居此,君等固觉不便,唯仆乃寒士,迁居所费已不资,再迁,实力有所不逮。今与君等约,留后面之屋三椽,为君等用,彼此各不相犯。一年后,仆迁居可也。言毕,楼上竟无声。徐居该屋四五年,亦无他异。”(梅生《徐班侯轶事》,《中国摄影学会画报》,1925年第18期)

此轶事作于灵魂照相之后,有人故意编造此事,也并非没有可能。若是如此,倒是说明徐班侯之灵魂照相,在当时引起了多么广泛的关注。

有关鬼居空屋的故事在民间及小说中十分常见。如清代史学家赵翼就曾记载过类似徐班侯遭遇的故事:

京师多狐祟,每占高楼空屋,然不为害,故皆称为狐仙。余尝客尹文端第。其厅事后即大楼,楼下眷属所居,楼之上久为狐宅,人不处也。尝与公子庆玉同立院中,日尚未暮,忽有泥丸弹者抛屋而下,凡十数丸。余拾其一仰投之,建瓴之屋宜即抛下矣,乃若有接于空中者,不复下,亦一奇也。余僦屋醋章衚衕,其屋已数月无人居。初入之夕,睡既熟,忽梦魇,若有物压于胸腹者,力挣良久始得脱。时月明如画,见有物如黑犬者从窗格中出。明日视窗纸,绝无穿破处。先母命余夕以二鸡卵、一杯酒设于案,默祝焉。诘朝,卵酒俱如故,而其物不复至。([清]赵翼撰,李解民点校《簷曝杂记》,中华书局1982,第39页)

鬼屋故事并非仅在中国有之,在世界范围内都很常见。一八八二年在英国成立的心灵研究会(The Society for Psychical Research)确立了六个委员会进行分工研究,其中一个委员会主要研究“魂灵与闹鬼的房屋”。其他几个委员会研究的内容包括:思维阅读或称思维传感(Thought-Transference)、催眠术、赖肯巴赫现象(Reichenbach Phenomenon)、物理的现象,以及文献委员会(见I.G.吉尼斯主编《心灵学:现代西方超心理学》,辽宁人民出版社1988),可见这类现象的普遍性。

中国的灵魂照相事件首先在温州出现,或与其地重鬼之俗有关联。温州自古风俗信鬼神,与其地处海滨,其地人民多从事渔业有关,唐代陆龟蒙曾言:“瓯、越间好事鬼,山椒水滨多淫祀。”(陆龟蒙《笠泽丛书》卷四《野庙碑》)温地事鬼风俗起源甚早,《史记·封禅书》就说:“昔东瓯王敬鬼,寿百六十岁,后世怠慢,故衰耗。”《永嘉闻见录补遗》亦曾记载:“昔日东瓯王信鬼,其风至今未替。故俗获病祈禳,演剧酬神之事,终年不绝。”(清孙同元、徐希勉:《永嘉闻见录补遗》)古代有信巫不信医之俗,此风在温州极盛,在清代仍旧如是,清人郭钟岳在《瓯江小记》中说:“温人好巫信鬼,所最不解者,若有疾病,必祷于神。”(清郭钟岳:《瓯江小记》)温俗有“拦街福”,即酬神赛会,在二月十五日到三月十五日进行,“终一月,恒费用万缗。繁华之习,他处罕见。”问其原因,则言“不酬神赛会,则一年之内,人多疾病,地方不安”([清]郭钟岳《瓯江小记》)。较之其他地方之风俗,确实显得隆重而侈靡。

就扶乩之事而言,在温州也极为普遍。宋代洪迈《夷坚支志癸》卷一中曾记载温州有人“能下紫姑神,著验乡社”,紫姑神是早期扶乩活动所崇信的神,扶乩即是源于紫姑神信仰。在温州文献中,经常能见到扶乩的事迹。浙江萧山举人王嘉志,死后被封为瑞安城隍,后人遇事多请其临坛授意。([清]彭镜清《梅月楼诗钞》卷二《和乩仙诗》序)永嘉王叔果、王叔杲兄弟在一次扶乩中曾召到李白临坛作诗。([明]梅鼎祚《才鬼记》卷一五)而郭则沄曾记述自己在瓯时常为“扶乩之戏,有游仙降鸾,相与唱和”。常从乩诗中悟到“沧桑之劫”。有一次一女鬼降鸾,其诗“虽抒意自述,不假雕饰,而悱恻哀艳,近百年来闺秀能文者,殆无其匹”。其诗中内容在辛亥之后,才让郭则沄恍然大悟,“独恨世变既迫,仙灵来告,而当时懵然罔察,无以解醉生梦死之讥,追思有余疚焉”(郭则沄《洞灵续志》卷八)。

四、余音

有关徐班侯遇难之事,当时新闻界记录颇为清晰,但随着灵魂照相事件的出现,使得徐班侯临坛照相之事被里巷传谈,对于其生平及死难细节人们倒不再关注,如郭则沄的《洞灵续志》中记述徐班侯之死因,乃是“中途舟触礁立沉”,与实情大相径庭。郭则沄且说徐班侯死后,被封为“涛神”,更是把这个故事神话了:

瓯人言侍御殁后,其家请乩,竟得降鸾,处分家事甚周,有外人所不及者。其子以莫睹遗容为恨,乩令张白布于坛,以西法摄之,中有人影,瘦面长髯,宛然侍御。但著道巾,非平时服饰。侍御生平鲠直,其或把臂灵胥而为涛神欤?(郭则沄《洞灵续志》卷四)

郭为晚清进士,曾任浙江温处道道台,应是对于徐班侯事件有切近了解之人,对于事件的复述尚且如此,仅凭口耳相传者的理解就更会有甚于此了。

徐班侯灵魂照相事件,后来更是被上海盛德坛、北京悟善社、济南道院等乩坛仿效,出现了许多灵魂照相的事件。在这些事件的喧腾之下,灵学研究盛极一时。在现代中国“科学至上”的氛围中,灵学研究大热,引起了新派学者的极大关注。

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专门在《新青年》上发表多篇文章来“辟灵学”。《新青年》以“科学”与“民主”为号召,在确立科学权威的过程中,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批判鬼神迷信,“辟灵学”是这一过程中的重要内容。先后参与到这一论辩中的新派学者有陈大齐、钱玄同、陈独秀、刘半农、刘叔雅、鲁迅、王星拱等人,可谓阵容强大。可以说“辟灵学”成了《新青年》倡导“赛先生”的直接激发因素之一。

黄克武还提醒了关于灵学的论战对于后来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科玄论战”的影响。科玄两派“在语汇与观念上都受到灵学议题的冲击,因而形成了从灵学辩论到科玄论战的持续性发展”(黄克武《灵学与近代中国的知识转型—民初知识分子对科学、宗教与迷信的再思考》,《思想史》第2册,联经出版公司2014)。其中有些话题的争论,也或显或隐地延续到了今天。

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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