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西爽堂刻本《樊川文集》述略
2015-05-30牛欣雨
牛欣雨
《樊川文集》在长期流传中变化不大,今看到的明崇祯间丹山吴氏刻本《杜樊川集》十七卷,有朱一是、吴玙的评,专门收录杜樊川文,对通行本《樊川文集》有较多的补充。吴氏刻本中有朱一是多处评点话语,是由杜牧之文抒发其独到的议论与见解,足见其对《樊川文集》别有会心。这为研究杜牧诗文,作了一定的补充。
《樊川文集》在长期流传中变化不大,常见的版本有日本枫山官库藏宋刊本(光绪三十二年由成都杨寿昌景苏园影印)。此外,还有明嘉靖间仿宋刻本,与北宋本大体相同,《四部丛刊》即用此本影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上海古籍出版社以《四部丛刊》影印明翻宋刊本为底本,参校宋刊本等,点校出版了《樊川文集》,成为今天的通行本。而杜牧集的评注本就很罕见。其中一个是朝鲜刊本《樊川文集夹注》四卷《外集夹注》一卷,不知撰人,但这个本子仅有诗歌,且无别集部分,这对阅读杜樊川的文,仍有欠缺。今看到的明崇祯间丹山吴氏刻本《杜樊川集》十七卷,有朱一是、吴玙的评,专门收录杜樊川文,对通行本《樊川文集》有较多的补充。(现在印出的文渊阁本《樊川文集》虽也有十七卷,但是因杜牧的诗全部失收,而且杜牧文未收的也有七篇。)
吴氏西爽堂刻本《樊川文集》体例
明末吴氏西爽堂刻本《樊川文集》十七卷,底本与《四部丛刊》影印本大体相同。吴氏刻本,十七卷,共四册,书长27,宽18每半叶九行,行十八字,白口,四周单边。开篇有朱一是序跋,有章刻,每篇文后,皆有评语。吴氏刻本《樊川文集》除去诗歌,目录与通行本基本一致,仅《自撰墓志铭》这篇,划分卷次不同。(目录名有不同)因十七卷仅收文,目录名更为详细,如《祭东川周相公文》,通行本为《祭周相公文》。
相关人物介绍
西爽堂为吴仲虚书坊。关于吴仲虚的生平,明人文集中有相当详细的记载,其中《寓林集》所载可知,吴仲虚,名继灼,号履素,休宁商山人,生于嘉靖三十二年(1553),卒于万历二十七年(1598),年四十七岁,主要生活于杭州,幼习儒业,一生以科第为主,屡试不中,晚尚佛教,主要与黄汝亨、冯梦祯、虞淳熙、屠隆、王稚登和汤显祖等人交往密切。吴仲虚仅著有《西爽堂稿》,应当源于其书坊名“西爽堂”。其著述虽少,但吴仲虚西爽堂刻书众多,主要为各种史书、唐佛教典籍及稗官小说,但吴氏刻本《樊川文集》十七卷是由吴德聚而非吴仲虚所刻。吴德聚,名敬,为吴仲虚之侄。
吴氏刻本有朱一是与吴玙的评点。《中国文学家大辞典·清代卷》记载:“朱一是,(1642年前后在世),字近修,号欠庵, 浙江海宁人。曾师事梅村,文名早著。明崇祯十五年壬午举人。入清不仕,避地梅里,饥寒颤沛,百折不回。时寓僧庐,披缁衣讲学,从游甚重,与王价人言远昆季交好,诗品亦相近。”《海宁朱氏世家》有载:“朱一是,号欠庵,字近修,海宁朱氏家族后人,朱道行之孙,海宁袁花濇溪人。‘尝自言:他人之学多得于书,余独得于友。尝受知吴伟业之门。娄东张采、张溥,雅器之更变,而后浪迹江湖,或劝之仕, 介然守志竟不出,以述作自娱。”明清之际,文人纷纷结社,他在杭州与陆圻(丽京)主办登楼社,在海宁与范骧(文白)等创办观社,后又创办濮溪社、临云社,他都参与其事。《国朝先正事略·周青士先生事略》中有记载:“会朱垞移居市南,而海宁朱一是亦至,里诸生沈进、布衣李麟友皆与先生相唱和。”甲申(1644年)后,朱一是避地梅里,尝问道于释牧云,改名恒晦,字以养,自署曰林居士,濇溪下农、梅溪旅人,晚号欠庵,曰:“欠庵,谓惟欠一死耳。”山水宗元人,传艺绝少。康熙六年(1667年)过南京与周亮工论画语当行。其所著有为可齐集中诸小记,妙极形容,颇有绘画不能尽者。终年六十二岁。著有《读画录》、《书画纪略》、《桐阴论画》、《清画家诗史》、《史论》、《梅里词》、《可堂集续集》等百卷行世,并纂修《朱氏家乘》。《国朝耆献类征·隐逸十七》载:“朱近修一是,海宁人。以诗文雄视一世,作《江上数峰图》,澶远空阔,怡人心目。是李山颜寄予者,曹子顾庵曰,子与近修同研习者二十年,自未见其画乱杂之余游戏为之便自神诣。近修有为可齐集与古大家争衡,颇有可传者。丁未夏,过白门与予论话语, 语当行齐集中诸小记妙极,形容颇有绘画不能近者,顾庵又何疑焉。近修先生举崇祯十五年孝廉,避地梅里,说经铿铿从游者甚重,与王价人言远昆季交好,诗品亦相近,画不多作,故所传绝少。”
吴氏西爽堂刻本的文献价值与内容
吴氏西爽堂刻本的文献价值首先在于,他提供了与通行本许多不同的文字,可供校勘使用。
通行本中裴廷翰作《樊川集序》,至“故总条目,强自作序”,已经结束。而吴氏刻本在其后又有“至于裁判风雅,宰制典型,標翌时济物之才,编志业名位之实则恭俟叔父中书公于前序”。
吴氏刻本卷二《原十六卫》,“千百骑趋奉朝序谒”,通行本“谒”为“庙”。又如“虽有蚩尤为师,师亦不可使为乱耳”,通行本为“雅亦不可使为乱耳”。“圣算神术也”,通行本为“神”为“圣”。
《燕将录》,“其徒有超佐任而言曰”,通行本“任”为“伍”。又有“仗猛将,练精兵”,通行本为“兵练精”。“总拜且弃”,通行本为“总弃且拜”。
除了异文外,朱一是和吴的评点内容也很有参考价值。首先,是对杜牧文风独特性的评点,体现出相当的艺术感受力,对第一卷的三篇赋,给出这样的评价,如:
评《阿房宫赋》:“汉魏六朝以来赋家之心,不越子虚上林蹊实此独奇险旷逸荡滌旧尘,遂为文苑绝唱,樊川集中第一奇文。
评《望故园赋》:“较柴桑归去来辞,景更曲,情更怆,寓意更多不平。”
评《晚晴赋》“白鹭潜来兮,邈风標之公子”两句:“即景连情。”“真徇其愚而隐居者呼”一句:“脩然自远”。并评此赋篇为“赋家独步”。
其次,吴氏刻本中有很多评点,结合形势,发表感慨。
评《罪言》:“先自治而后取魏,上中策正相连。又有剖析形势,揣悉事机如画沙聚米,宛在目中,此经济大文也。”
评《原十六卫》“人嚣曰廷诏命将矣,名出,视之率市儿辈,盖多赂金玉”数句:“末世用人皆如此,岂独将然,千古同弊。”
评《战论》:“败皆非卒致”。“唐室之季河北势去,则天下大势皆去,指陈相切深明机略,贾生痛哭恶能到此。珠玑之喻匪夷所思,忽以四支对举更妙若俗手必云五榖矣。”
评《燕将录》:“魏欲与赵则抑之,燕不伐赵则激之,后复劝燕归命,观其用意始终阴向朝廷此唐之忠臣也,作传者盖亦有意。”
朱一是虽未经历官场浮沉,但从这些评语中可以看出其对现实的关注,也能由此深刻领会杜牧散文强烈的现实针对性。
再次,吴氏刻本中有多处评点话语,是由杜牧之文抒发其独到的议论与见解,足见其对《樊川文集》别有会心。
评《三子言性辩》:“立说虽偏,辩自明爽。人性原有三等,论语曰:性相近,习相远,此中人也。又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孔子立说,包括无弊,至孟子曰性善,荀子又反之曰性恶。”
评《唐故霸陵骆处士墓志铭》:“处士有经济而善自藏其有所畏而不敢用世耶,抑性便逸耶,贤于无经济而用世者多矣。”
评《唐故太子少师奇章郡开国公赠太尉牛公墓志铭》“暑甚,大合军宴,拱手至暮,一不摇扇”数句:“深得御小人之法。”
此外,对杜牧文采的钦慕亦有深刻阐述,贯穿整个文集,也是不容忽视的部分。如评《书处州韩吏部孔子庙碑阴》:“若决江河有兼天浴日之势,此文之全以气胜者磅礴而出不能句读中止也。此篇与昌黎相近。”评《李府君墓志铭》:“李公真道学,为宋儒洛闽开先文笔,详尽其人如睹。“评《杜君墓志铭》:“杜君堪重从三人口中说出妙。”评《自撰墓铭》:“不见行事,但详梦愈见其妙。”评《送卢秀才赴举序》:“古不公今公论俱奇确。尺幅间殊有旷情逸论而结体亦复奇警。”这些“妙”,“奇”“真”等评语,感情真挚,使杜牧无愧于晚唐散文大家这一称号。
吴氏刻本的评语精当之处还有许多,这为研究杜牧诗文,作了一定的补充。
(作者单位: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