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从绿开始……
2015-05-30周京宁
周京宁
绿藻在原始海里住了30亿年。本来,还会一直住下去的。
不住这里,又能住哪里?地球完全是一片水的世界。绿藻对自己的生活基本满意。
再说,和30亿年前比,现在的空气好多了。那时候,就像谁放了一个巨大的臭屁,整个地球到处臭气熏天!也别抱怨,正是这些来自火山的硫磺臭气进入原始海,和别的元素混在一起,才产生了脱氧核糖核酸——好怪的名字!
可别小看这些几乎看不见的脱氧核糖核酸分子,有了它们,地球上才有了生命的起源,它们是绿藻的老老老祖宗哟。
那时,一切很平等。没有动物,没有植物,原始海里只有脱氧核糖核酸。为了更好地生存,分子们给自己找了件结实的外套,钻了进去。等再出来时,它们变成了细菌。细菌不怕臭,它们津津有味地吸食着难闻的硫磺气体,越变越多。臭啊,就像一大堆3个月没刷的脏球鞋。
单个细菌,在偌大的原始海里太孤独了,它们开始找朋友。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有的群体变绿了,它们的身体里产生了一种叫叶绿素的化学元素。这种化学元素很特殊,能捕捉太阳的光线。绿细菌,就是绿藻的祖先,不用再吸食臭硫磺,而是用太阳的光能,把水和二氧化碳搅拌成糖和氧气。
多好,天天吃糖哕。
氧气,绿细菌是不需要的,呼出体外,对那些依然靠硫磺过日子的细菌们来说,氧气简直是毒气。它们躲藏到海底,让氧气飘散在海面上。哼,变,谁不会!硫磺细菌们很不服气。在海底过了10亿年,硫磺细菌们也有了新模样,它们变成了长长的蠕虫。
蠕虫变甲虫,甲虫变虾,变小鱼,变大鱼,整个海底简直成了动物世界!
现在轮到绿藻遭殃了。到处漂浮的水母,用那长长的触手一卷,绿藻就进了它的胃。刚走了水母,千足甲虫又爬过来,稀里哗啦,连水带藻全部吸进肚子。
这过得什么日子!大动物吃小动物,小动物拼命吃绿藻。尽管绿藻繁殖得很快,但谁愿意生来就是别人的食物呢!
如果能离开这个弱肉强食的水世界……
绿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绿藻仰起头,朝远处望去:海水的尽头,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褐色土地。那上面空空如也,既没有敌人,也没有竞争对手。阳光照在每一寸土地上,生命需要的能源,要多少拿多少。如果能在那里生活,将是多么美好呀。
绿藻要好好想一想。它虽然是单细胞,但有纤维素的细胞壁,可以附着在固体上:还有包含叶绿素的膜片,可以吸收阳光,进行光合作用,为自己的生存提供养料。
但,绿藻需要水。只有阳光没有水,缺乏加工原料,无法进行光合作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吃的糖,也得不到啦。
陆地上没有水,那是一片既不透明、也不流动的土地。
新世界,毕竟充满了诱惑力。
绿藻让水浪推着自己薄膜般的身体,慢慢接近那片陆地。
靠近一看,绿藻笑了。在水陆之间,其实还有一片半水半陆的沼泽地。上面是浓汤般的水,下面是海绵样的泥。
有水就行,绿藻兴奋地在沼泽地安下了家。可是,它的高兴没能维持很长时间。强烈的太阳白花花地照射着沼泽地,浓汤里的水分子,经不住阳光的诱惑,身不由己地向天空升去,海绵泥越来越干。
救命啊!绿藻惊恐地发现,干涸的土地阻断了水通道,想退回原始海也不可能了。
谁也救不了它。
绿藻不想灭亡,它只能自己救自己。
进化,真是个考验耐心的游戏。
少说,也花了六七亿年的时间吧。为了适应陆地生活,绿藻克服了多少困难、创造了多少生存的策略。
它发展起有储水功能的垫状叶片,以保持生命的水分。下雨时,吸进比自己身体重好几倍的雨水,干旱时,再慢慢地释放出来,让微小的水珠飘浮在空中,给自己营造一个湿润的环境。
在陆地上,少了海水的浮力,多了地心的重力,为了不让自己摔倒折断,它始终保持着娇小的身材,让叶片贴近地面展开。它甚至放弃了根须,把茎直接固定在地面上,不太好看?算了,能吸收水分就行。
当然,它也没忘记建立内部运输通道,把水分和营养送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不起眼的海洋生物绿藻,终于变成了有模有样的陆地植物。放眼望去,苍茫大地上,自己是唯一活的生物。绿藻好得意。
为了庆祝新生,绿藻给自己改了个很响亮的名字,苔藓。
苔藓有茎有叶,一片叶子包着一个茎轴,是单子叶植物。单子叶比单细胞的绿藻复杂了无数倍,细长的叶子里,有一条条平行的叶脉,那是内部的运输渠道,运水、运营养都从那里走。
单子叶,可不是整株植物只有一片叶子,而是一次只能长一片。苔藓的细叶们螺旋般地依次排列在短短的茎上,就像一朵花。到了花季年龄的苔藓姑娘,经常偷眼看着站在附近的苔藓小伙。
神气的苔藓小伙,头上戴了一顶八瓣帽。不是八片花瓣,而是在不规则椭圆形上的八个圆形裂片,有点滑稽,也挺可爱。
苔藓雌雄分株,虽然相邻生长,但姑娘小伙们,除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无法交流,连个送信的邮递员也没有。苔藓羡慕地望着在原始海里自由来往、相互嬉闹的动物们,如果它们能来帮个忙,传递苔藓之间的爱信息,该多好。可是,第一只陆地昆虫和节肢动物,要到1亿年以后才会出现。
要等那么久才能传宗接代?苔藓真不敢想象。
以前在原始海里,这件事容易得多。绿藻小伙和绿藻姑娘,分别把自己的雄性细胞和雌性细胞放在水里,任凭水流带向四面八方,雌雄细胞偶然遇到了,融合在一起,就有了可爱的绿藻娃娃。
风险当然有。成功的绿藻细胞总是少数中的少数,大部分都成了动物们的零食小菜。
又下雨了,苔藓喜欢下雨。雨水滴在茎干的上层叶片上,又流;尚到下层叶面,叮叮咚咚,像一首美妙的乐曲。在这片干巴巴的陆地上,雨水是唯一的自由行动者。
哈,雨水!
怎么没想起这位好朋友呢?无处不到的雨水,能够流走,也能流来。把爱情的信息放在来去的水流中,不就可以传宗接代了吗?
雨水淌过苔藓小伙的八瓣帽,掉在叶片上,飞溅起来,像无数颗小碎珠,四处飞溅。苔藓小伙把自己的雄性细胞,藏在飞溅的小碎珠里,洒到苔藓姑娘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苔藓姑娘的小伞上。
谈婚论嫁的苔藓姑娘,在叶片上撑起9瓣小伞,里面藏着成熟的卵细胞。接到雨水捎来的雄性细胞,她立刻张开自己的卵细胞,相互融合,孕育起新的胚胎生命。
当了妈妈的苔藓,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的宝宝。藏在小伞里,还不放心,又在外面加了一层壳,孢子荚。宝宝长大了,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孢子荚,妈妈却慢悠悠地先揭去外罩,再推开荚上的尖尖屋顶……
还是舍不得呀。
孢子们争先恐后,蜂拥而出。10万粒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孢子,立刻弥漫在淡淡的晨雾里,随着气流,飘向四面八方。
海岸,河边,平原,高山,甚至沙漠,都慢慢变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