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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建川:“收藏战争”是为了和平

2015-05-30吴晓东

新天地 2015年8期
关键词:侵华日军罪行抗战

吴晓东

灰色残旧的外墙,曲折逼仄的入口,狭长的展厅里只有一侧有窗,头顶上混凝土房梁的倾斜线条铺陈着历史的轮廓。7月7日,是七七事变爆发78周年的纪念日,这一天,作为四川建川博物馆聚落抗战系列的第8座展馆,由84岁的日本著名建筑设计师矶崎新设计的侵华日军罪行馆预展正式拉开帷幕。

“这样的展览在中国还是第一次。”在日本侵华罪行馆预展现场,建川博物馆馆长樊建川说,到现在为止,中国还没有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侵华日军罪行博物馆。“实际日军在中国盘踞14年,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并没有告诉观众一个有迹可循的完整历史”。

让它成为增强国民精神的“鈣片”

残破褴褛的血衣、弹孔尚存的冰冷钢盔、斑驳生锈的刀鞘、仍然可以发出尖利鸣叫的报警器、泛黄的战时良民证、血迹斑驳的日记本、冰凉刺骨的侵华纪念章、照片上一张张有着或惊恐或愤怒表情的面孔……除了这些博物馆里展示的战争的血腥,园区角落的库房里还紧锁着岁月的沧桑。

2005年8月15日,这座占地500亩,建筑面积达1.5万平方米的博物馆首次向世人开放。在建川博物馆聚落整个的设计当中,抗战系列无疑是一台重头戏。

一个抗战脸盆要花七八千,一本抗战日记好几万,樊建川把大把的钱投到收藏中去了。插过队,当过兵,教过书,曾经官至宜宾市常务副市长,1993年,樊建川为收藏而辞官经商。

樊建川收藏抗日文物的激情,当年是被一部老电影《血战台儿庄》点燃的。他的父亲曾是一名抗日战士,曾面对过鬼子的刀枪,在血火中拼杀,他自己也是一个有过11年兵龄的军人。通过收集川军资料他了解到,抗战期间先后有300万川人赴战,但是关于300万人命运的记载却是令人惊诧的近乎空白。他开始阅读研究川军抗战史,并收集抗战文物,十几年间,他常常在全国各地奔走,寻找,追索。

“我想让建川博物馆成为增强国民忧患意识和奋发图强精神的‘钙片。”2000年9月,樊建川在他的著作《一个人的抗战》序言中这样写道。当爱好变成责任,樊建川更加义无反顾。

樊建川始终认为自己“只是替国家保存记忆”。尽管有女儿,可他早已立好遗嘱,身后把所有藏品交还给国家,“我收藏的所有文物都是心血,不容遗散,只有交给国家,我才放心”。

“我们不说话,让历史说话!”

“原来设计的侵华日军罪行馆是白色的,我说必须改成灰色。”岁月流逝,那段历史的分量,在樊建川心里从来没有减轻。侵华日军罪行馆内展出的所有文物全是日军在侵华战争中所使用过的物品,包括武器、地图、生活用具、士兵家信、出征锦旗、士兵衣物等,“这些文物几乎都来自日本,是一个真实、全面的叙述。”樊建川说。

侵华日军馆共陈列文物逾6000件,由樊建川用了20年时间,3次亲赴日本收集而成,其中包括日机轰炸上海炸弹碎片、荻岛静夫日记及影集、侵华日军家书明信片在内的14件国家一级文物,也有日本侵华老兵盐谷保芳先生为了表达对侵华罪行的忏悔,先后7次到建川博物馆捐赠的侵华罪物。

樊建川说,日本侵华罪行馆其实在建川博物馆初建时就已被纳入规划,当时就决定要找一位日本设计师来设计,搭建一个中日民间交流的平台,冷静、理智地述说这场战争,让中国和日本民众都能铭记那段历史。“老百姓之间互相理解了,成了朋友了,对历史达成共识了,中日两国才能获得长期的和平。”樊建川说。

“我们不说话,让历史说话!”“嘘!别压过历史的声音”,建川博物馆随处可见的铭牌,记录着这里的细微变化。从为纪念九一八事变7周年而制作的“义勇军进行曲”彩瓷墨盒,到一二九师司令部作战参谋陈明义工作笔记本;从十八集团军给中国妇女运动领导人刘清扬开具的捐款收据,到八路军山东军区情报处编印的《情报汇编》、一一五师情报处编印的《敌伪政治情报》;从刻有抗日警语的川军竹制旱烟竿、贵州童子军旗帜,到美军飞虎队铜鹰标识和美军飞机座椅;从日本侵华老兵荻岛静夫的日记、影集,到冯玉祥题记《外人目睹中之日军暴行》;从何香凝的《送寒衣与伤兵回营》,到丰子恺的《胜利之夜》……一件件默默嘶吼的文物,把人们带回到那个硝烟弥漫的年代。

在建川博物馆,藏品的分布都是以讲故事的方式进行,当许多历史逐渐抽象成了教科书中的一页文字,没有温度,建川博物馆尽可能不带个人色彩地去保有时代的原貌,让参观者自己去感知、思考和评判。

每年花一两千万元“收破烂”

樊建川的收藏生涯中总有惊喜发生。一次,他偶然得知重庆有一藏家藏有大量援助抗战的支票,他感觉一定会有“宝贝”。几经周折,藏家终于将几麻袋的支票打包作价数万元卖给了樊建川。经过多日的鉴别,这次收藏最大的收获竟是一张宋美龄签名的支票,上面注明“新加坡华济筹赠会”,金额是999美元。

在樊建川的抗战文物里,有一条绣着“小青”字样的日本军用毛毯,那是开国大将罗瑞卿的长子罗箭用了70多年的宝贝。罗箭1938年出生在延安,当时条件艰苦,罗瑞卿就用分到的这床缴获的侵华日军毛毯来包裹罗箭。樊建川追着罗箭软磨硬泡了三四年,直到2010年12月的一天,罗箭才同意他取走毛毯。

得到当年参与赴日引渡战犯回国受审的上校参谋廖季威的水晶印章也是费尽周折。“如果没有这枚小小的印章,当年我们作为胜利者去日本的那段历史真的没有任何文物可以证明了。”樊建川说,为了收藏这枚刻有“购于东京”的印章,自己3次登门拜访,廖老本已同意捐赠,可后来又后悔了。2007年廖老去世后,他儿子把廖老的印章、电脑、毛笔全部捐给了建川博物馆,其中那枚水晶印章被评为国家一级文物。

让樊建川颇为得意的是旅美画家张善子1940年画的《飞虎图》,这是十几年前樊建川通过国有资产拍卖侥幸得到的,在建川博物馆日常展出的只是复制件。在樊建川的抗战藏品中还有两个“还我河山”。一是冯玉祥手书“还我河山”花盆,一是孔二小姐的“还我河山”瓷套盘。

这些东西在常人看来是“破烂儿”,在樊建川眼里却是货真价实的历史财富,每年都要花上一两千万去收购。“收藏战争,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和平。”樊建川说,长期以来,我们对于历史真相的展示和反思都不够,有一种把抗战简单化、幼稚化、戏剧化的倾向。现在那么多“抗日神剧”的出现是有其根源的,14年抗战,死伤3000多万同胞,我们一定要认识到其残酷性。

随着多年收集工作的不断扩展,樊建川的收藏视野也越来越宽。他的心量早已不只是一个抗战,他要为整个中国的过去的100年“保留细节”,避免后人集体丧失记忆。

有生之年,樊建川希望能建100座博物馆,这是他的“中国梦”。他在争分夺秒地成就这份使命,“如果哪天离了我,这个事情有可能会停一停……”他微蹙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瞬间又爽朗地笑起来:“总之我觉得自己活得很充实,无愧于这个时代。” ( 责编:萧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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