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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情缘(组诗)

2015-05-30老井

阳光 2015年9期
关键词:大罐运煤井架

老井

提升信号

井架耸立、天轮旋转。一声,两声,三声

口齿清晰的机器吐出的提升信号

插翅飞出矿墙以外。在淮北平原上传出很远

一声停,两声上,三声下

虚怀若谷的大罐按信号指令行事

像两只巨型的水桶

沿深邃的井筒来回运转

把材料车皮运送至井底

把炭化的火焰和人形大炭提升上来

大绞车女司机,屏住呼吸望着仪表上

不断变换的地质深度

从负八百米地心直至地面

车车煤炭搭乘大罐匆匆地往上爬

无数热能达八千大卡的目光

在井筒混凝土的表面留下许多烫伤的轨迹

钢铁的语言,电力的语言

夹带着信号工铿锵有力的几声对话

有时会像一大阵扑棱着翅膀的鹰群

汇入半空中母语的河流

尾随运煤的汽车火车一直飞到斜阳之外

清晨升井

起初是一点点的光亮

像是阳光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向井筒深处观望,上升的大罐开始减慢

钢铁敲打黑暗大鼓的声音

逐渐放缓几十张乌黑的面孔

努力向上 人人都在准备抽出体内

储备的干柴,交给抓到的第一丝阳光点燃

亮光越来越大

已经看得见混凝土的井壁,涂满黑漆的钢梁

每个乘客都在自己的体内惊呼

钢铁的大罐载满男人们迟钝的大叫

上行的十分吃力

黑暗的山顶就是光明

井筒上沾满了滚烫的目光

快抵达地平线了,天底下最黑的脸

已经涂上白色颜料般的光焰

罐笼停止,人群拥出钢铁的大门

脱掉黑色的目光换上白亮的注视

井口工业广场上,太阳倾倒了几百桶的新鲜奶油

恣意地冲洗着几十匹摇头摆尾的黑骏马

仇 人

除掉一个仇人,不会比刨下一块煤更难

矿工大刘从小王的身上,拔掉斧子、砸掉棚腿

头顶的碎煤大片垮落

为小王的猝死穿上一层漆黑的伪装

好消灭诸多怀疑的目光 一切顺利

等到自己的仇恨和小王的身体

一齐在炉中灰飞烟灭时大刘终于松了口气

…… ……

没有料到,事情仅过去了两天

死去的小王就重新复活

而且,一个小王倒下去,一千个小王呼地站起

——他在大刘所有的梦里磨刀霍霍

在大刘家的天花板上举枪瞄准

在大刘头顶的每块矸石里摇摇晃晃

在大刘栖身的煤层中蠢蠢欲动

大刘呼吸时,小王的阴魂往鼻里进

大刘进食时,小王的诅咒往口中钻

大刘走路时,小王的仇恨扯住他双腿直往

土里拽。惊恐万状的大刘刚哭出两声

却发现小王正在他的泪水中狞笑

精疲力尽的大刘感觉自己就是

一座活的坟墓:葬着小王的尸身

小王的阴魂、小王的仇恨

直到有一天,终于不耐烦的小王

从头顶携带着一块大炭,呼啸着扑下

将他彻底掩埋,大刘那业已升至喉咙口的心脏

才重新回到胸膛

动 词

一个个乌黑的动词

跳跃着泻下长长的工作面,无数块油亮的面孔上

闪烁着大梦的光芒,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乘上快速开动的大皮带,来到阔别已久的地面

这些沉睡已久的黑鹰,呐喊着扑向苍穹

在春天的旷野上,一辆运煤汽车的开动

可能引来一片桃花的提前开放

一列运煤火车的到来

必定造成一座冰川的瞬间倒塌

桃花睁开民间女子好看的双眼

冰川吃惊地望望体内汹涌的岩浆

矿工们站在时间的潮头摇橹弄桨

我在灯光如昼的地心里,刚吟唱出新的诗篇

眼前的煤壁就哗地坍塌下一大片

决 斗

落日从长空中坠下,砸响了高耸的井架

“砰”的一声巨响传出

天地止不住地打着踉跄,落日受到了严重的内伤

霞光像它的剧痛它的鲜血

满天的挥霍、一地的尖叫

钢铁的井架在抵挡住了

来自苍穹中的无边敌意以后

也像个头顶挨了一闷棍的男人,只是沉重的一哼

便从五脏六腑中喷出了岁月的黑血

这滚滚不息的煤潮呀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决斗

傍晚,恰好从这场不共戴天的血战中穿过

我发现:夕阳战死、井架重伤

只感到头顶的威赫与荣耀

一寸寸黯淡。苍穹一寸寸地升高

脚下的坚实与存在

一点点松软。大地一点点地陷落

老 井:本名张克良。安徽作协会员、安徽散文学会会员。《八公山诗刊》执行主编。供职于安徽淮南市潘北煤矿。业余时间写诗。在《诗刊》《星星》《扬子江》等发过多篇作品。有诗入选《中国2010年度诗歌精选》。组诗《煤雕》获得第五届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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