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语言魅力
2015-05-30芦苇
芦苇
下乡时,我融入到农民的语言环境里去,才发现农民话语的魅力原来如此诱人、色彩原来如此丰富。这种不可捉摸的神奇,不知不觉地让我明白了语言就是人物。农民语言的丰富多彩,是我做编剧的源泉。
我下乡第一天,到一个农民家里去吃派饭。那家房主对我说:“城里来的学生甭心慌咧,离开你爹离开你娘,想家那是嘛,人之常情哩。你们到这儿,是当农民来了,户口也成农民户口。农民是啥咧?农民是牛。留在城市里面你当工人就好咧?工人是啥咧?工人是马。”
“牛吃的料不好,是粗料,但是牛做起活来出的是慢力,做一下能歇两下、做两下能歇四下,不出紧力;工人是啥呢?工人是马,吃的料好,有细粮还有菜有油,但是做起活来一口气也不准你歇,出的是紧力。我实话实说,当工人也罢,当农民也罢,都是当牛做马,都不如当穿四个兜兜的干部好,可穿四个兜兜,你得能摊上这好命。”
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肃然起敬。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位台词“师爷”,功力深厚。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本村的“牙客”,就是伶牙俐齿、口才出众的人。每当村子邻里发生纠纷、冲突的时候,摆平事端的就是牙客。
我们村的一个农民,小时候跟一个女孩订了亲,后来女方十七八岁了,坚决要退婚。男方已经二十来岁,遭到人去财空的窘境,他窝了一肚子火气。刚好那天碰到女方跟她爸从山上拉柴下来,他想要羞辱人家发泄怨气。可他没这个技巧,就雇请牙客上阵,来骂这父女俩。这个牙客就堂而皇之地上阵,连正带反地说了一串。我听不明白,后来经人“翻译”,方才醒悟。那叫骂可谓恶毒凶狠,杀人不见血。
我插队两年以后,也会用本地话流畅地与人对阵,谁都听不出来我是外地人,风传我是从西安来的“读过洋书的牙客”。口语的丰富,近乎有无限的可能性。普通话因为时间短,不能与方言的丰富相比,积累不足。你看北京人用京片子骂人,那叫一个生动绚丽啊;听听《茶馆》里喝骂损人,那叫功夫涵养,不带脏字的。
契诃夫的台词很棒,是因为翻译家汝龙经常用东北言语翻译他的台词,像东北乡下佬说话一样,很有味道,非常有语言魅力。
(摘自《电影编剧的秘密》 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图:杜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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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李白·将进酒》
《将进酒》是台湾作家张大春“大唐李白”系列第三部。继《少年游》《凤凰台》的深山学艺、初试啼声后,李白的生命进入了缓慢而关键的第二乐章——婚姻。出蜀第三年,李白化名“五蠹人”,酒楼散千金,夜宴桃李园,浪迹所过,歌曲相迎。只是,少年有情的师娘,已远去不知所踪;而在前途不可限量的婚事背后,有时有无法与人道的精细算计。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杨玉环、崛起于穷山恶水的安禄山,也都各怀心事,将乘着帝王的赏识扶摇直上……豪情背后,是时代困窘的郁闷和绝望;惯经离别,才觅得相忘于江湖的豁达。同为盛世畸零人,原是殊途同归。只是,当诗人作出选择,满腔的意兴不再为当权者而吟,世人,是否愿意驻足倾听?
作者:张大春
出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年6月
定价:39.00元
《独唱者》
这里有坚持深夜独唱的青年,有迷失在庞大机场的女子,有忙完一生却领不到报酬的老人,庸碌一如你我;这里有荒匮的沙漠,有广袤的湖泊,有绵延的城镇,故土忽成异乡;这里有面目可疑的往圣先贤,有海市蜃楼的诸多世界,有悬而未决的科技远景,传承还是新生?也许正如后记所言:“需要有另一种方式,来做记录。它就像侦探一样,不仅目击案件的现场,而且挖掘记忆的秘密,把那些正在遗忘中却噬咬人的心灵及潜意识的,重新回忆并记录下来,形成一幅更精细的地图。”
作者:韩松
出版:上海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年4月
定价:25.00元
《当我们阅读时,
我们看到了什么》
当我们阅读时,我们看到了什么?你能精确地描绘出某个文学人物的形象吗?安娜·卡列尼娜的头发是什么样的?她的鼻子?她的眼睛?读者常常认为,他们是通过作者的细致描摹来想象文学形象的,但事实上,我们很少去具体地构想某个人物的样子。尽管如此,读者依然能够在脑海中勾勒出鲜活生动的人物与情节。恰恰是那些语言的留白、词汇的交叠、更换不定的语境,给了读者遐想、脑补、再度诠释、共同创作的空间。作为一个文学名著发烧友和世界顶级书籍装帧设计师,门德尔桑德对阅读时产生的阅读心理展开了挑战性的探索。本书写作方式极为独特,作者充分利用了自己的职业特长,用大量图片作为另一种“语言”,或嫁接或还原了读者在阅读时所产生的心理图像,让读者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思考“阅读”这件事。
作者:(美)彼得·门德尔桑德
译者:应宁
出版: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 2015年5月
定价: 5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