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跨文化角度看《红楼梦》中的称谓翻译
2015-05-26刘斌
摘要:中文中的称谓语往往体现着交际双方的身份地位、学识修养以及亲疏程度,但英文中的称谓语却很难体现出这些。因此如何将汉语的称谓语准确无误地翻译成对应的英语称谓语显得非常重要。在《红楼梦》的两大译本中霍克斯和杨宪益都尽其所能对称谓语进行了翻译,通过对比他们对称谓语的翻译,可以得出在翻译称谓语时,首先应该注重原文称谓语的所指,其次应该注重原文称谓语的文化内涵。
关键词:称谓语 《红楼梦》 翻译 文化内涵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672-1578(2015)02-0016-02
1 引言
在人类社会中,称谓系统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语言文化系统。它是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逐渐形成的。具体来讲,它是交际双方因婚姻和社会关系,以及由于身份、职业等等而建立起来的名称[1]。任何民族都有自己的称谓系统,不同的文化背景决定了各民族不同的称谓语数量及其指称范围。作为语言的一部分,称谓语往往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中国文化传统“重名分,讲人伦”,而西方社会“人为本,名为用”,这种价值观念的不同使中西方在称谓系统上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因而称谓语的翻译对于译者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众所周知,中华民族拥有五千年的文明历史,具有中国特色的称谓语在许多文学著作中均有体现,而《红楼梦》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部。《红楼梦》中称谓语的使用一方面体现了交际者的社会地位,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交际者的文化修养,心理定位及交际动机[2]。因此《红楼梦》中称谓语的翻译也成为翻译研究的一大焦点。
2 《红楼梦》中称谓语翻译
称谓语翻译不仅是两种语言之间的转换,而且是两种文化之间的交流。
2.1姓名称谓的翻译
中华民族和西方民族的姓名称谓都有姓和名两部分。所不同的是,汉语姓名是姓在前,名在后,强调继承。姓随父母,名有较大任意性,但大多有一定寓意。如中国近代著名作家、文学研究家“钱钟书”,“钱”为其姓,“钟书”则是他在周岁“抓周”时,抓到一本书,因此取名“钟书”。而西方人的姓名则是名在前,姓在后,强调个性。姓也随父母,名则分为教名或教名+自取名。教名一般在婴儿接受洗礼的时候,由牧师或父母亲朋为其取名,有一定寓意。自取名则是长大后自己给自己所取的名字。如:William Jefferson Clinton。其中William为教名;Jefferson为本人所取,排在教名之后;Clinton为姓,排在最后。由于西方大多数民族都认为教名和姓氏较为重要,所以自取名常被省略或采用缩写,如:William J. Clinton。
《红楼梦》中人物众多,作者曹雪芹在人物的命名上也颇具匠心,正如尼科诺夫在《人名与社会》中所说:“越是著名的大师,越是谨慎地为自己作品主人公选择名字”[3]。如:甄士隐,用的是谐音“真事隐”;贾环用的是拆字“坏得多了一点儿”。这种特有的语言文化现象造成了姓名翻译上的一个难点。俗话说“名不正,言不顺”,我们看看两位翻译家对于姓名的处理。霍克斯在姓名翻译上多采取音译加意译相结合的方法,四大家族的主子姓名都是用汉语拼音拼出;客人管家也用音译加以处理;奴婢、小厮姓名则用意译,如:“黛玉”译作Daiyu,“雪雁”译作Snowgoose。杨宪益夫妇在人物姓名翻译上全部采取了音译的方式,但保留了许多中国称谓中的特有现象,如:中国人名中的“字”和“号”。在中国古代及近代社会,人们对于取名很讲究,取“名”用以自称,表示谦逊;取“字”是用来让朋友称呼的,表示客气;取“号”则用以表示自己的趣向。“字”和“号”是中华民族称谓语中独一无二的文化现象,如:“姓甄,名费,字士隐”杨宪益将其译为“a gentleman named Zhen Fei whose courtesy name was Shiyin”。虽然杨译本在译名上采取了音译的方式,但是却保留了“字”这种文化现象,将“字”译成“courtesy name”。而霍译本中则完全没有中国所特有的“字”的影子,只是将这句话简单地译为“a gentleman of private means called Zhen Shi-yin”。对于“霍启”的翻译,杨宪益夫妇直接音译为“Huo Chi”,因此无法将作者以“霍启”谐“祸起”,以“冯渊”谐“逢冤”的意图传达给译文读者,造成信息的流失,使译文读者难以把握住作者命名的真正用意。霍克斯将“霍启”译为“Calamity”(意为不幸,灾祸),反映出了原文作者的命名意图。
2.2亲属称谓的翻译
汉语亲属称谓和英语亲属称谓是两种大相径庭的称谓。汉语亲属称谓非常丰富、细致;相比之下英语亲属称谓就显得简单、笼统多了[4]。如:汉语中的堂亲关系有堂兄和堂弟,堂姐和堂妹,既要说出性别,还要分出大小;而英语却用一词“cousin”将这些加以囊括,这给翻译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在中国,同辈之间越来越趋向于以名字相互称呼,特别是年龄相近的,当然也有使用亲属称谓的,只是使用亲属称谓时,多半以“名(或名中的某个字)+亲属称谓”来称呼。翻译时名字译为拼音,亲属称谓照亲属称谓翻译,译为“亲属称谓+名(或名中的某个字)”的格式。如:“小明哥”译为“Brother Xiao-ming”。
下面看一下《红楼梦》中杨宪益和霍克斯对亲属称谓语的翻译。
湘云笑道:“都是二婶娘叫穿的。谁愿意穿这些。”
杨宪益:“My second aunt made me wear it,” she replied, “I didnt want to put on so much.”
霍克斯:“Its my Aunt Shi who makes me wear it all,” said Xiang-yun. “You wouldnt catch me wearing this stuff if I didnt have to.”
宝玉道:“谁都像三妹妹多心多事?我常劝你总别听那些俗语,想那些俗事……”
杨宪益:“Other people dont worry as much as you, third sister,” said Bao-yu. “Im always urging you not to listen to that vulgar talk or think about those vulgar matters.…”
霍克斯:“Youre much too thin-skinned, Tan,” said Bao-yu. “Im always telling you:you should pay no attention to what vulgar people say or do…”
“二婶娘”和“三妹妹”都是典型的汉语亲属称谓。杨宪益和霍克斯由于所处的文化不同,因而采取了不同的翻译策略。杨宪益遵照中国传统“重名分,讲人伦”的原则,注重长幼排行特点把 “二婶娘”和“三妹妹”分别翻译成“second aunt”和“third sister”, 霍克斯以“人为本,名为用”的原则,将“二婶娘”和“三妹妹”分别翻译成亲属称谓+姓(Aunt Shi)和名(Tan)的形式。
2.3社会称谓的翻译
社会称谓可分为交际称谓、职衔称谓、恭敬称谓等。由于文化差异,中英社会称谓也不是完全对应的。完全对应的有:“先生、太太、小姐、女士”,对应译文是:Mr.,Mrs.,Miss,Ms.。Mr.用于任何年龄的成年男子;Mrs.用于结过婚的女性;Miss用于未婚女性;Ms.这个称谓词是随着西方女权运动的发展而出现的,与Mr.相对应,可指任何年龄的成年女子[5]。不完全对应的如:“同志”和“老师”,这两个词语在汉语中可用作称谓语,在英语中虽然也有类似的对应词“comrade”和“teacher”,但若将它们当做称谓语,是不符合英语称谓习惯的。因为习惯上英语国家的小孩称呼成年人时,通常用:Mr.,Mrs.,Miss+surname的方法,甚至可以直呼其名。至于恭敬称谓的翻译就更加复杂。下面看一下《红楼梦》中杨宪益和霍克斯对社会称谓语的翻译。
这一城内,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他近日和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下官辈听了,尊府不比别家,可以擅来索取,因此启明王爷。王爷亦说:“若是别的戏子呢,一百个也罢了,只是这琪官,随机答应,谨慎老成,甚合我老人家的心境,断断少不得此人。”故此求老先生转致令郎。请将琪官放回。(《红楼梦》第三十三回)
其中霍克斯将“令郎”、“王爷”和“令郎”分别译为“young gentleman”,“His Highness”和“Your son”。杨宪益夫妇将“令郎”、“王爷”和“令郎”分别译为“your esteemed son”,“His Highness”和“your noble son”。由此可见,在两种译文中的3个称谓仅有一个相同,其它2个不同。这表明中英两种文化的异同在社交称谓上有所体现。英国是君主立宪制国家,至今仍有女王,因此对皇权贵族的称谓与旧中国的情况颇有相似之处,如陛下(Your/His Majesty)、阁下(Your/His Excellency)、大人、殿下(Your/His Highness)等。所以在这一层面上很容易找到对应表达。而在其它层面上因西方人宗法观念和等级观念比较薄弱,崇尚个人价值,因此霍克斯在翻译“令郎”时做了简化处理,仅译为“young gentleman”和“Your son”。而杨宪益、戴乃迭夫妇遵从汉语恭敬称谓系统中的宗法观念和等级观念将“令郎”分别译为“your esteemed son”和“your noble son”,体现了中华民族在称谓语方面的尊卑观念。
3 结语
《红楼梦》中的人物关系复杂,因而造就了繁多的称谓语,称谓语的翻译不仅体现了译者的翻译水平,也体现了译者的翻译取向。霍克斯和杨宪益在翻译称谓语时,在一定程度上都考虑了称谓语特有的文化内涵。但称谓语作为一种文化载体,其形成过程明显带有某一民族特色的烙印,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因此,译者在翻译称谓语时,应该考虑到称谓语的文化内涵,采取灵活多样的处理方法,最大限度地传递称谓语中所蕴含的文化信息,以达到文化交流和文化传播的目的。
参考文献:
[1]崔希亮. 现代汉语称谓系统与对外汉语教学[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6(2): 34-47.
[2]陈毅平.《红楼梦》称呼语研究[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 2005.
[3]包惠南, 包昂. 实用文化翻译学[M].上海: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 2000.
[4]梅勇桂. 谈泛化亲属称谓的英译[J].长沙铁道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2, (4): 63-65.
[5]田惠刚.中西人际称谓系统[M].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
[6]曹雪芹, 高鹗. 红楼梦[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7]Cao Xueqin. A Dream of Red Mansions[M]. trans. Yang Hsien-Yi and Gladys Yang.Beijing:Foreign Language Press, 1994.
[8]Cao Xueqin. The Story of the Stone[M]. trans. Hawkes and Minford. London:Penguin Classic, 1973, 1980.
作者简介:刘斌(1974-),男,汉族,陕西西安人,三峡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生学历。研究方向:英语教学法;翻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