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老师之精神

光洁

李老师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历史了解甚深，受其影响甚深。如果一句话概括李老师的精神，不过是中国传统文人的风骨，同时受道家和儒家思想的影响，对己淡泊名利、顺其自然、不争，活得简单而率性的“出世态度”;对国家和民族却又是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的“入世精神”。

李小文院士辞世之后，众多与李老师有过接触的人都纷纷发文纪念，在他的告别仪式上，冒着大风前来祭奠的人也排成了长龙。不禁有人要问：为什么这么多人敬重和爱戴他？他究竟有什么魅力？李老师是我的恩师，仅以我有限的了解试着总结一下小文老师的精神，让更多人能够了解一个真实的小文老师，将他的精神发扬、继承。

李老师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对国家如此，对学生如此，对家庭亦是如此。谈到从美国回国的动机，他说得很诚恳：“作为国家第一批公派出国的留学生，总觉得花了老百姓很多钱，不回国问心有愧。”谈到做科研项目，李老师也常常说：“我们搞科研的不是圈钱，拿着国家的钱，要对得起国家，做点儿真正有用的东西出来。”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很早就听过一个李老师与大熊猫的故事：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国几个大熊猫自然保护区的箭竹因大面积开花而枯死，稀世珍宝大熊猫面临饿死的威胁。当时刚刚留学回国的李老师身体力行，用自己的成果参与到拯救大熊猫的行动中。汶川地震时，李老师在博文中《遥感道歉》，为的是总理手中拿着的是地图而不是遥感现势图;南方雪灾时，李老师召集熟悉微波遥感的同事加班加点将雪灾情况分布图做出来，提交给国家相关部门;SARS和禽流感肆虐时，李老师急国家之所急，多方呼吁并积极推动了“公共卫生领域空间信息技术应用中心”的成立。这些关系国计民生的事情都是李老师关注的，他都倾其所能通过各种渠道号召大家群策群力。对于青年学者，无论是自己的学生还是需要帮助的年轻科研人员，李老师都关怀备至，为大家创造更好的资源与机会。每两周一次的学生例会上，常常有李老师为大家答疑解惑、指明方向的身影;有时候他刚从外面开完会，饭都来不及吃;他家的大门也常常为我们所开，无论何时有科研上的问题都可以找他来聊。但他常说：“没事情只是来看我的就不要来了啊，带东西更不欢迎。”据师母说，李老师有一个小本，上面记载着大家的研究方向和感兴趣的领域，遇着合适的机会总能知道找谁。毕业以后，李老师也非常关心我们的发展：“最近科研进展怎么样啊？发几篇文章了？项目情况怎么样？常联系啊……”我一是惭愧自己在科研上没有大的进展，二是惦记着李老师身体不愿多叨扰，现在想来有些后悔没有多去看看他。此外，老师关心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学生，对于其他人也是一份侠骨仁心：譬如帮助孙博士，譬如“布鞋事件”后在博文中留下关于舞阳县中小学教师诉求的链接，希望大家更关注普通教师的合法权益……虽然连我们有时候也觉得老师管得太多了，但也理解这是老师对社会的一份责任心。在处理家庭关系方面，李老师也是我们的榜样，他与师母相濡以沫一辈子，两个女儿也非常优秀。师母也是非常友善且热情的人，我曾经问过师母关于择偶的问题，师母告诉我一段往事：那时候他们还在四川，一天李老师和朋友在屋外喝酒聊天，突然发生了地震，别人都往屋外跑，他却往屋里跑，因为惦记着屋子里的老婆和孩子。师母还说，李老师之后常拿这个说事儿，说就凭这个事就得一辈子对我好啊！看着师母说这些话的时候洋溢着的幸福笑容，心里不禁羡慕起来。

在科学研究上，李老师则不惧权威，善于从独特的角度破旧立新，他创立的“几何光学派”是如此，提出的“像元尺度上互易原理失效”亦是如此。有一次我们谈到水体光谱测量的时候，他有一个新的想法：通常我们测地面光谱时面向太阳，但测量水体时我们不妨利用阴影，理由是阴影环境下水下的地物能看得更清楚，原理是降低了背景噪声。李老师常常倡导我们共享与合作，他从当初解决浓密植被下阴影重叠的问题走过的弯路谈到多学科合作的重要性，也痛惜过数据资源不能共享，造成国家资源浪费，低水平重复。因此在李老师组织的“973”项目队伍中，总能看到多家单位、多个领域的人才，实验数据也是第一时间给大家共享。一方面，李老师常对我们说：“现在我老了，科研创新性的研究主要靠你们年轻人啦！”另一方面，李老师从来没停止过思考科学问题，对于他一直关心的尺度效应问题，近年来还组织过多次讨论会，发表了多篇文章。

在待人接物方面，李老师则极为真诚，无论对方是何身份，都平等待之。到李老师家的时候，他总先倒上一杯热水，让我们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小竹椅上，耐心倾听我们的讲述或是汇报，出门的时候给我们开门，坚持要送到电梯口，即使后来因为身体不好，也要求师母送我们到电梯口，说这是待客之道。有时找他签字，他一边签一边说：“麻烦你跑一趟了！”讨论问题时，如果他有不同的意见，也是用商量的语气跟我们说，末了还加一句：“这样是不是更好？要是说错了你们纠正啊！”

生活中，李老师一直坚持着简单原则：有地方住就行，因此一直住在北师大分配的二居室的公寓楼里;能吃饱就行，有时候二锅头就着花生米就是一顿饭;衣服干净暖和就行，因此到哪儿都是布衣布鞋。难得有一次看到他出席一次国际会议的时候穿上了皮鞋，可在休息间跷着二郎腿的时候就露了馅儿—没穿袜子。李老师很率性，或许有点儿像他博客中的“黄老邪”，不在乎别人的评判，随心所欲，活得自在。

李老师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历史了解甚深，受其影响甚深。如果一句话概括李老师的精神，不过是中国传统文人的风骨，同时受道家和儒家思想的影响，对己淡泊名利、顺其自然、不争，活得简单而率性的“出世态度”;对国家和民族却又是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的“入世精神”。李老师一向认为他自己只是随心所欲，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甚至是分内的事情，只不过这种最简单的、最朴素的情怀和精神在这个人心浮躁、追名逐利的时代里却又显得弥足珍贵。

2015年2月4日于科学园

（作者单位系中国科学院遥感与数字地球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