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戏缘

王振铎

“猛想起二月二来龙抬头，梳洗打扮上彩楼。公子王孙我不打，绣球单打平贵头。寒窑里受罪十八秋，薛郎登基我就做了皇后……”老姨在围成一圈的人们中间，唱着这高亢激昂的河北梆子《大登殿》选段，爷爷在一旁拉着板胡伴奏，我坐在爷爷脚边仰头看着老姨精彩的演唱……

这个画面是十多年前我们村河北梆子剧团的演员们排练节目时的场景。那时我正上幼儿班，村里的戏班子已经由巅峰转至低谷，这个唱了几十年的村剧团快要解散了。

我还清晰地记着，在我们幼儿园前面是村委会办公室，办公室坐北朝南，是一排清一色的砖房，其中一间专门用来让人们排练唱戏。而办公室南面就是大戏楼，当地人称之为“礼堂”，有时候剧团里的人也会化上妆在戏楼里面排练。我爷爷是拉板胡的，我最喜欢听爷爷拉板胡了，所以每天晚上我都让爷爷领着我去办公室看唱戏。

吃过晚饭以后，爷爷就一手提着装着板胡的箱子，一手牵着我的小手，赶往村委会办公室。记得有一次，看大人们唱了一两个小时，我就瞌睡得睁不开眼了。我想回家睡觉，可是窗外乌天黑地的，我不敢一个人回家，便央求爷爷送我回家。可是爷爷得给大家拉板胡，他一走大家就唱不成戏了，于是他笑着对我说：“我还不能走，要不叫叔叔把你送回去吧。”爷爷和那个叔叔打了招呼后，叔叔就抱起我出了村委会办公室。星星密密地点缀着柔美的夜空。叔叔抱着我，累了便背着我，我把两只小手交叉扣在他的脖子前面，两只小脚时不时碰着他的腿，不一会儿就到我家了。从那以后，每天晚上我看剧团唱戏困了都是叔叔送我回家。

还有一次，村里剧团接到了天桂山旅游区的邀请，要到天桂山演出。那天下午，从幼儿园散学出来的我突然看见村口停着几辆三轮车，车上坐满了演员。我发觉有情况，心想：“他们是不是要出去唱戏呀？”我背着书包急急忙忙跑到车旁边。看到车上坐着我老姨和几个奶奶，我就问她们：“你们要去哪儿啊？你们要去干什么？”“俺们去天桂山唱戏啊。”老姨笑盈盈地对我说。“我也去！我也去！你们领上我吧。”我站在车前仰着头着急地说。“你爸爸一会儿也要去，一会儿你跟你爸爸去吧，这个车太挤。”老姨这么说着。旁边的奶奶们也让我跟着我爸爸去。看人们不领我，我急得快哭了。后来就绕着车找爷爷，转了一圈没看见爷爷。我气急败坏地抓起一把沙子往车上扬，不想一阵风吹来，却扬了我自己一身一脸，顿时车上的人一阵哈哈大笑。一个奶奶赶忙说：“快让孩子上来吧，看把孩子急的。”就这样我“强行”上了车。上车后我坐在老姨怀里，老姨抱着我笑着说：“这孩子还真是个牛筋啊。”我不吱声，美滋滋地坐在车上，清风徐来，我沉浸在人们的欢声笑语里，心里高兴得不行。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旧的办公室早就拆了，礼堂前两年也翻新了，剧团也散了，很难再看到人们聚在一起唱戏了。童年的戏缘，老是勾起我对家乡的怀念。直到现在，我还是对戏剧情有独钟，假期回老家，我仍然喜欢坐在爷爷身旁，静静地听他拉板胡，拉二胡。

简  评

作者通过对童年趣事的回忆，表达了内心对乡土戏剧深深的热爱之情。文章有情有景，特别是为跟车外出看戏，被逼急得扬沙，最后得逞这个情节，更让人感受到作者童年时对乡村戏剧的痴迷，读来忍俊不禁。文章结尾意味深长，通过抒发想家、想爷爷的情愫，表达对乡间戏剧永远的眷恋之情，这种情结不随戏班的解散而消散，不随时光流逝而冲淡，将成为作者一生的美好回忆。

（张亚芳老师  荐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