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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2015-05-15陈萧笑

新作文·初中版 2015年3期
关键词:小女生王尔德方便面

陈萧笑

“我叫窦铭,性别女,爱好男,绰号豆子。”

当听到这段自我介绍时,我在台下很不给面子地笑出来了。

奇葩,这是我后来对于窦铭这段介绍的评价,听完之后,她笑着擂了我一拳,“物以类聚,我是奇葩一号,你就是奇葩二号。”

窦铭喜欢过一个男生,以展开追求攻势开始,一个星期之内顺利脱单。后来,和窦铭出来,必定能见到那位。在他们俩旁边,我就是一枚高达500W的电灯泡。

那个男生是恺撒密码的忠实爱好者,为了能找到共同话题,豆子废寝忘食,天天扎在书堆里研究恺撒密码,久而久之,不止有了共同话题,她自己也成了恺撒密码脑残粉当中的一员。

窦铭越是热情万分,我就越有兴致泼她冷水:“豆子,你这是义无反顾地跳进了爱情的火葬场啊。”

“去去去,”窦铭把头从书堆里探出来,眼睛下面还挂着黑眼圈,“臭丫头,净瞎说!”

我转过去,咋咋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恋爱中的女人总是盲目的。

哦,不,应该是恋爱中的小女生。

“我们over了。”

窦铭在电话里说起的时候,相当平静,波澜不惊。

我的第一反应是拔高八个调喊了句,“什么?什么时候的?”

“两个星期前,”她说,“我都没怎么样,你反应那么激烈干嘛?”

我嗫嚅了一下,“豆子你想开一点啊!”

窦铭说,“怕什么,我好得很,就差买张车票去旅游了。”话是这么说,语气里都满满的“我要买张车票驶向人生的终点”。

正巧班里有个同学阿甲在家里做客,看我一脸沉重地挂了电话,八卦地多问了句。我有气无力地瞟了他一眼,把窦铭的原话复述给他听。

“依我看来,失不失恋这不重要,”阿甲深沉地推了一下眼镜,“放没放下才是重点。”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来打个赌……”阿甲神神秘秘地勾勾手指。

我狐疑地听他支招,支持放下的是正方,没有放下的是反方。

我是正方。

应证时机很快到了。

窦铭这几天一直处于神游状态,三天两头地被请进办公室“喝茶”。

今天她被罚了值日。

据阿甲的方案是这样的:你雪中送炭地送点东西给她,然后对她说是那男生送的,再观察她反应,如果她反应强烈,说明她还没放下。

对于阿甲这套计划的有效性,我一直持有怀疑的态度。

不过鉴于这是唯一的路,我还是去施行了。

那天大雨瓢泼,是将近六点的傍晚了,我揣着一碗打了一个鸡蛋的方便面去跟阿甲汇合。

本人情商不高,只怪爹妈没给我一个高情商的脑子,送人礼物就那么几个,难免有捉襟见肘的意味,无奈只好煮了最简单的方便面。

不过我也料到那家伙会毫不留情地狠狠嘲笑我一番。

果不其然。

“大少爷,谁会用这么没营养的玩意送人啊,”阿甲死死地盯着那碗方便面,“要是作战计划泡汤了,估计岔子就出在你的方便面上。”尔后他咬牙切齿地故意把“方便面”这几个字加了重音。

“那又怎么了”,我瞥了他一眼,“膨化食品顶饱。”

“得了,别贫嘴了,赶紧进去,我在外面支援你。”

“喂,你——”,话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背后有一股力量使劲地把我推进了教室。

屋里很暗,有个人影呆呆地趴在桌子上,好像溶解在无休无尽的黑色中,光线模糊了轮廓。看到我,那个人抬起头,无力地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这一点也不像窦铭,我一下子就傻掉了。

“啊,豆……豆子,那个呃,”我支支吾吾地涨红了脸,忽然瞄到窗外有个影子大力地跟我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好像是阿甲,“呃,我来给你送面……”我走过去,把面端端正正地摆好。

“吃吧,要凉了。”

窦铭愣愣地看了我一眼,“是你做的吗?”

“啊,我……”

“啪。”

手里的面盒盖子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道掉地上,完美地划了半个弧线。

窦铭忽然扑上来抱住我,下巴抵在肩上,有什么东西润湿了我肩头的布料。

她抱着我很没形象地嚎啕大哭,我感觉到眼泪顺着衣襟滑过皮肤的温热,一下子手足无措了。我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抹她的眼泪。“不哭。”想了想,我又小声地说“是他送给你的。”

可是眼泪却越抹越多了。

很长很长时间之后,窦铭才平静下来,开始吸溜吸溜地吃起胀了的面。

我揪着自己的衬衫,佯怒地问她:“你看你看,你把我衣服都哭湿了,你说,怎么补偿我?”

窦铭一面把汤的底料都喝光了,一面满足地舔了一圈碗沿,撇撇嘴:“小气什么,正好,你这件衣服也不用洗了,留着给我下次再哭,省得浪费你家洗衣粉”。

我干巴巴地笑笑,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嗝——”这片寂静最终被窦铭长长的一声饱嗝彻底打破了。我们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最后笑着满教室又打又闹地追逐,跑累了就开始互相抖对方的糗事。

笑声和鞋底扬起的灰尘一同散在盛夏闷热的空气里。

“不行啦,不行啦,我不跑了。”

窦铭气喘吁吁地举了白旗,认命地往桌上一倒,老旧的课桌发出“吱呀”一声惨叫。

“哎,刚吃完高热量的方便面,再不起来运动一下,你是想胖死吗?”我爬到桌子上拽她,拽不动,只好和她头顶着头躺着。

“你说,我们这样还能多久,很快要考试了啊,再这么疯,是要挂科的。哎,听说这次监考的是个很帅的老师哦!”endprint

“你说……”

“我可能不会考试了。”窦铭的声音很突兀地响起来。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别闹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爸妈要接我去意大利,所以我不会留下来参加这次考试了,你知道的……”

沉默了,我知道她父母在意大利工作,我知道的,可又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话窦铭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地说着,但是我觉得我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嗡嗡作响,我闷哼一声,低头捂住耳朵。

“他们在国外很好……所以接我过去。”

“也许要定居了……”

“……我可能不会回来了……”

“我们……大概不能再见面了。”

“你别这样……”

“我要走了。”

我猛然抬起头,盛面的碗还摆在窦铭身后的桌子上,空落落地摆着。

这一次,我听得很清楚了。

沉默的空气几乎凝固,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连心跳都乱了节奏。

教室里只剩下淡淡的呼吸声。

我死死地拽着衣角的布料,沉默了半晌,脑海里排演了一遍又一遍的说辞,可是最后说出口的时候只有一个字,“好……”

窦铭撇过头去,怔怔地看着那个盛面的碗,忽然轻笑了一声。

“好。”

我盯着脚尖,答不上来。

“那,那我先走了……”仿佛在惧怕什么,我逃似的离开了座位。

“如果有一天……你会煮面给我吗?”窦铭幽幽地问。

我怔了怔,但是却没有回头,也不答话,仍旧急急地往前走。

而后,窦铭发出一声细若罔闻的叹息,很轻很轻,像细微的一个蝴蝶的吻,低低地吻过那个盛面的碗。

我依然不停,越过那些课桌,越过椅子,越过那个盛面的碗。

如果回头,我要如何面对她,又该说些什么呢?

如果回头,我是要大哭着让她不要走,还是淡定地祝她走好,抑或是小鸟依人地央求她留下来?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无论怎样,她都要走的。

但是我不敢回头,不敢答话。

因为我怕眼泪会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她了,窦铭的一切联系方式都成了空白。也许那天的话是对的,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我将留在这里参加最后一次考试,然后上一个理想的学校。而她将在意大利谋一份生计。我和窦铭,大概毫无瓜葛了。

最后一次考试之后,班里举行了小型的欢送会。

席间,有个海归的同学突然递给我一本牛皮纸封面的书,说是有个意大利朋友托他带给我的。

意大利?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了一下,记忆好像又回到了那天。

不过,仅仅是一瞬间。

那是一本王尔德的书,精装牛皮纸封面,看起来很有历史了。

“啪!”手里的书倏地飞了出去,掉在酒店的红木地板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撞到我的女服务生狼狈地接起书递给我,忙不迭地道歉。

“没事的。”我笑笑,接过书。

记得窦铭是喜欢王尔德的,她曾经暗地里对我说那群鄙视王尔德的小女生,她们懂什么,大概最多就只知道王尔德是个同性恋罢了。

我暗暗地笑了一下,看这本书,无意一瞥,突然发觉书壳的夹层里露出了一张小纸片的一角。大概是刚才震动掉出来的,我带着好奇心抽出来看看。

那是一张写有凯撒密码的便条。

一股熟悉的感觉突然浪潮似的席卷而来,莫名的情绪促使我开始准备动手解这个密码。凭着以前零碎的印象,终于磕磕绊绊地在草稿本上写了一句。

我愣住了。

直到有人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问,你怎么哭了?

眼泪打在草稿本上。

那是很短的一句话:谢谢你的面。窦铭。

那碗面已经算不得秘密了,因为窦铭早就知道了。

但是还有她不知道的。

那天我离开之前她问我的话。我有答案了。

只是她也许很难知道了。

那个笨蛋。

我不是已经那么做过了吗?

※【点评】

文章最大的好处在于语言生动幽默,非常轻松、活泼。“听完之后,她笑着擂了我一拳,物以类聚,我是奇葩一号,你就是奇葩二号。”这些俏皮的语言,和少年时代的小女生的性格是一致的,爱玩能玩,能哭能笑。文章的语言直接影响了情节的质感,直接影响了阅读者的阅读感受。读到最后,当窦铭离去以后,作者又把我们从轻松的基调转到悲伤的基调上来,“眼泪打在草稿本上”,文章读到最后是令人感动的。

(指导老师:黄忠)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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