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蒲松龄《聊斋志异》的描写看清初的物质文明和生活
2015-05-15张箭
张箭
摘要:仔细通读《聊斋志异》,可知17世纪末的清初尚无玻璃;传统小型武器猎具弹弓仍在使用;大型火器火炮使用渐广;人们正积极探索对新传入传开的性病梅毒的防治办法;有人在向往和尝试断颈再植术和断肢再植术;传统针灸术有了进一步发展。
关键词:聊斋志异;清初的物质文明;玻璃;武器;医术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清初著名文学家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是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之一,而且是明清著名小说中唯一的文言作品。书中描写了许多人与狐狸、人与其他动物的故事,脍炙人口。《聊斋志异》是被翻译成外语语种最多的古典小说名著,具有广泛的国际影响。阅读《聊斋志异》既可以进行文学欣赏,还可以体会文言的韵味。文学作品是社会生活的反映和升华,小说更能反映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历史学者通读细阅此书,还可以从中了解当时(17世纪末的清初)的一些历史情况、社会物质文明和生活的许多侧面。一般认为,《聊斋志异》在蒲松龄40岁左右时便基本完成,以后又陆续有点增补 [1]。蒲生活在1640-1715年,40岁时为1680年,即康熙十九年。这时更是17世纪末的清初之初。鉴于学界目前尚无这一研究,故率尔操觚,以补阙如。
一、清初仍基本没有玻璃。《喷水》云:“闻院内扑扑有声,如缝工之喷衣者。……太夫人亦惊起,两婢扶窗下聚观之。妪忽逼窗,直喷棂内。窗纸破裂,三人俱仆,而家人不知之也。” [2]990据此可知,清初仍无玻璃或至少玻璃很罕见,绝大多数房屋的窗户仍糊的纸,而没安装玻璃。《农妇》中蒲松龄的总结和点评也印证了当时无玻璃(镜),而用铜镜:异史氏曰(蒲的自称):“……其豪爽自快,与古剑仙何以少殊,毋亦其夫亦即磨镜者流耶!” [2]1230玻璃在近代工业化以前有三大用途,一是做杯盏器皿,二是做玻璃窗,三是做玻璃镜(在玻璃板的一面涂水银)。在玻璃镜出现以前,中国传统上用铜镜供人照看。铜镜日久会生锈导致看不清,于是要定期磨镜才能保证其正常使用。
中国是瓷器的发祥地和兴盛之国,一些外国甚至称中国为瓷国,一些外语将“瓷器”等同于“中国”,二者是一个词。比如,当今世界上最流行的英语,称中国为China,首字母大写;但首字母小写成china时,意思便是瓷器。玻璃和瓷器这两种东西或材料笔者觉得各有长短千秋,难分伯仲,可以互补。瓷器的兴旺发达也许从某个方面抑制了玻璃的发明和发展,部分消解了对玻璃的需求。虽然文献中和考古文物中也有零星的记载、发现和实物,但不像西方,总不普及。《喷水》中的那所宅院的主人官居部曹(大致相当于今日中央各部的司长),家中有几个丫鬟仆人,也属官僚和富人了。但窗户上仍糊纸没装玻璃,说明当时社会上就没有玻璃的生产和销售。
《聊斋》中也偶尔提到玻璃。《道士》云:“比入其家,陈设华丽,世家所无。……酒馔芳美,备极丰渥。……珍果多不可名,贮以水晶玉石之器,光照几榻。酌以玻璃盏,围尺许。” [2]164这里是说,用很大的玻璃杯(罐、坛)(围尺许)斟酒饮酒。但这里的玻璃不是今天所理解的很普通的玻璃器皿,而是类似于珠宝玉器珍珠玛瑙黄金水晶的极名贵宝贝,系“世家所无”、“备极丰渥”、“多不可名”的奇珍异宝。而非寻常百姓家用得起的建筑材料、餐具饮具、玻璃器皿。故其定非国内生产销售的手工业产品,而显然系远渡重洋而来的舶来品,所以才如此名贵。直到鸦片战争后,国门被撞开,西方的玻璃,包括其生产、销售、使用等,才慢慢传入。中国人也才开始渐渐使用玻璃。
二、传统小型武器猎具弹弓仍在使用。《王兰》载:少顷,欠伸,目遽张。翁大喜,抚问。女言:“向戏园中,见一少年郎携弹弹雀,数人牵骏马,从诸其后。急欲奔避,横被阻止。少年以弓授儿,教儿弹。方羞诃(呵)之,便携儿马上,累骑而行,……” [3]981这里所说的是一种传统小型武器猎具弹弓。其形状很像弓(箭),只稍小一点。但发射的是小石子(头)小铁丸等弹丸,而非箭矢,属于所谓十八般兵器之一。《聊斋》中的《竹青》也隐约提到这种弹弓:“竹青(按,即雌乌)恒劝谏之,卒不能听。一日,有满兵过,弹之中胸。幸竹青衔去之,得不被擒。” [3]661这里说的是,由湖南人鱼客化成的黑乌被清兵用弹弓发射的石子击中受伤,雌乌竹青将受伤之鸟衔住救走,使之幸免坠落被擒。这种弹弓古代较普及。白居易有诗:“……主人憎慈乌,命子削弹弓。……慈乌求母食,飞下尔庭中。数粒米入口,一丸已中胸。” [4]古代的弹弓主要用弓杆(部分用弓弦)作弹力。迥异于今日之弹弓用橡皮筋作弹力(当时中国尚无橡胶)。这个情况说明,当时中国的火器(术)欠发达,尤其是小型火器如手枪、猎枪很滞后甚至没有,传统的弹弓仍有用武之地,故还在使用。直到鸦片战争后,西式洋枪洋炮及其制造术大量涌入输入,小型火器如手枪、猎枪、步枪等也逐渐传入传开普及,于是慢慢淘汰了传统弹弓。民国以来新型弹弓流行起来,即用一Y形小树杈作弓杆,以橡皮筋作弹力,发射小石子的玩具、小武器、小猎具。弹力弹弓(俗称弹绷子、树胶枪)普及后,彻底取代了传统弹弓,于是它最后退出历史舞台,基本销声匿迹了。
三、大型火器火炮使用渐广。如上所述清初小型火器枪支等发展滞后甚至没什么发展,但大型火器火炮等的使用却渐渐普及,这在《聊斋志异》中也有反映。《遵化署狐》记:“次日,阅兵已,戒勿散,使尽扛诸营巨炮骤入,环楼千座(炮)并发;数仞之楼,顷刻摧为平地。革肉毛血,自天雨(般)而下。但见浓尘毒雾之中,……” [3]103《聊斋》中《龙》也有类似的记载:“北直界有堕龙入村。其行重拙,入某绅家。其户仅可容躯,塞而入。家人尽奔。登楼哗噪,铳炮轰然,龙乃出。” [2]1150清但明伦批曰:“哗噪而铳炮之固宜。” [2]1150意思说,那条龙登楼哗噪,用铳炮轰击它很适宜。
如果说《遵化署狐》和《龙》讲的是人用火器打野兽、这在社会生活中属狩猎的话,《崔猛》讲的则是人用火器打人即战争和战斗的故事了。村民崔猛为防土匪来袭,“遣人四出,各假弓矢火铳。又诣邑借巨炮二。日暮,率壮士至隘口,置炮当其冲。……贼果大至,络绎不绝,俟尽入谷,乃推堕树木以断归途。俄而炮发,喧腾号叫之声,震动山谷。贼骤退,自相践踏。……两岸铳矢夹攻,势如风雨。(贼)断头折足,枕藉沟中。” [2]915这里的巨炮即大炮-火炮;火铳系一种介于枪炮之间即身管比枪大和粗、比炮小和细的火器。可惜中国的火铳未能独立发展成枪,清代和近代使用的枪一般是引进的。endprint
由此联想到中国文化学术界存在的一个误区,即认为中国发明的火药长期以来主要用于或只用于烟花爆竹。追溯起来,该说法最早还是舶来品。近代(18世纪)法国著名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就曾说:“他们(指中国人)致力于化学,发明了火药。不过他们只拿火药来制造烟火,用于节日。……中国人没有致力于发明这些毁灭性的工具(指火炮)。” [5] 中国现代革命文艺旗手鲁迅也据此批评国人道:“火药除了做鞭爆,罗盘除了看风水,还有什么用处呢?” [6]90 “外国用火药制造子弹御敌,中国却用它做爆竹敬神;外国用罗盘针航海,中国却用它看风水;……” [6]517其实,从南宋、蒙元以来,中国的火药火器火炮就一直在发展并广泛用于军事和战争,只不过明后期以来渐渐落后于西方了。到清初,如前所述,特别是在小型火器枪支方面更加落后 [16]。不过,大型火器火炮等仍在缓慢发展,并使用渐广。如蒲松龄所描述,在剿灭狐妖时(可理解为大型围猎时)也大量使用。所以,不能随便批评中国人把火药只用于烟花爆竹,不用于火器战争等。
四、新的花柳病梅毒已传开,国人正积极探索治疗预防方法。《翩翩》载:陕西邠县人罗子浮“据娼家半年,床头金尽,……无何,广疮溃臭,沾染床席,逐而出。丐于市,市人见则遥避” [3]181。罗被迫回乡。快到时,“又念败絮脓秽,无颜入里门。尚趑趄近邑间” [3]181,幸而遇到一位美貌山女。那山女收留了他。“命(罗)生解悬鹑(按,即鹑衣),浴于溪流。曰:‘濯之,疮当愈。……(罗)生浴后,觉疮疡无苦。既醒,摸之,则痂厚结矣。” [3]181这里所说的广疮,即明中期从沿海广东传入的杨梅大疮梅毒。在深山里的溪流中洗浴即能治好梅毒,可解读为人们希望或隐约发现山溪中含有某种或某些矿物质,如某些温泉矿泉含硫磺等,能治好至少是抑制梅毒(病毒)。中医药学上以天然硫磺矿加工品作药用,外用治皮肤湿疮、疥癣等,有杀虫作用。这个以山溪治广疮的故事的大背景是:梅毒起源于并原只流行于新大陆美洲。15世纪末地理大发现进入高潮。1492年哥伦布首航美洲1493年返航后,梅毒由被哥氏带回的几个作他发现西印度的活见证的印第安人传入西班牙,很快在西欧传开。1498年达·伽马远航探险船队在开辟欧印新航路的同时把梅毒传入印度,然后梅毒传入东南亚并进而传入中国。时间大概在明中期16世纪初。明正德年间俞弁的《续医说》(刊于1522年)最早明确记载了梅毒:“弘治末年(最后一年为1505年),民间患恶疮,自广东人始。吴人不识,呼为广疮。又以其形似,呼之杨梅疮。” [7]梅毒传入并蔓延开后促使中国医家探索防治对付办法。汪机及其《外科理例》(撰成于1531年)对梅毒论治周详独到。所应用的方剂分内服、外用及善后三类。书中并附十三个病例 [8]。李时珍则研究出:“近世弘治、正德间,因杨梅疮盛行,率用轻粉药(按,含水银)取效。……杨梅疮古方不载,亦无病者。近时起于岭南,传于四方。……男女淫猥,……遂致互相传染。” [9]故李时珍已认识到梅毒的性接触传染性质。李时珍还搜集、整理、设计了不少治疗梅毒的方剂,其中有当时治疗此病的主药汞剂、砷剂(含砒霜)等 [10]。明末的陈司成则是明代花柳科医药学的集大成者。他潜心研究写成《霉疮秘录》,于1632年刊行问世。该书是我国第一部关于梅毒的医学专著,也堪称当时世界上一部有分量的花柳科医药学专著。陈也认为梅毒是新传入的,曰:“霉疮一症,……细考经书,古未言及。究其根源,始于午会之末,起自岭南之地。致使蔓延通国,流祸甚广。” [11]他主张采用汞剂和砷剂来治疗,是世界上较早提倡用砷治梅的医著。《秘录》至少在中国最早指出此病有遗传性(应为先天性)、提醒人们它可经厕所传染(应指经中国传统的马桶、夜壶等便器传染):“是症也,不独交媾相传,禀薄之人,或入室登圊(即入厕),……或即病或不即病,……或内室无恙而移患于子女、甥孙者。” [12]“不独交媾斗精,……或祖父遗毒相传,此又非形接之比也” [13]。
蒲松龄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显示,清初的医家除了继承明代医家的医药学之外,还在积极谋求发展推进,在对付梅毒一疾病上,又在摸索用含硫和其他矿物质的温泉矿泉山泉进行治疗,并也取得一定疗效。蒲松龄是个文学家,以创作出了经典名著文言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而名垂青史。同时他也是个博物学家和杂家,写过编过各种书籍作品,其中,就有属于医药学类的《药崇书》、《伤寒药性赋》、与医药有关的《草木传》等 [14]。《聊斋》中,亦有《医术》、《太医》、《药僧》等谈医药的篇章。当然,战胜梅毒是个长期的征程,直到20世纪初的10年代,西方发明了著名的抗梅药六○六(胂凡纳明),才能有效和彻底治愈梅毒。
五、对断颈再植术、断肢再植术的向往和尝试。《诸城某甲》载:
其邑中某甲者,值流寇之乱被杀,首堕胸前。寇退,家人得其尸。将舁葬之,闻其气缕缕然。审视之,咽不断者盈指。遂扶其头,荷之以归。经一昼夜始呻,以匕箸稍稍哺饮食,半年竟愈。又十余年,与二三人聚谈;或作一解颐语,众为哄堂,甲亦鼓掌。一俯仰间,刀痕爆裂,头堕血流,共视之,气已绝矣 [2]234。
我们知道,《聊斋》中的一些篇章,是作者搜集采访民间传说故事,予以整理加工修饰润色而成。“至谓作者搜采异闻,乃设烟茗于门前,邀田夫野老,强之谈说以为粉本,则不过委巷之谈而已” [15]。松龄听完后再做记录修改润色,然后写到书里去。那么这个故事反映了什么诉求和背景呢?窃以为它反映了人们、医家对断颈再植的诉求,隐隐透露了当时有人做过这一尝试。且看,一个人的脖子基本被砍断了,只剩下比手指粗点的咽管没断。咽管亦称咽、咽头、咽喉,是气管和食管的共同通道。经过手术、治疗及调养,又死里复生,痊愈了。十多年后不小心,旧伤复发,脖子重断而死——这便是从医学上对这个故事的解读。断颈再植是医学界的崇高追求之一。因为如果成功它可挽救许多人的生命。有关的研究和实验一直在做,但一直不成功。医学上与断颈再植密切关联的便是头颅移植。这在临床上也有很大的意义。设想,两个同性别同人种(黄白黑棕等)年龄相近的人,如果其中一个人头部受重伤或长恶性肿瘤等即将去世,另一个人胸部受重伤或患重症肝炎等也即将去世,或其中一个已刚去世。倘若能搞头颅移植,即把两个人的头颅同时动手术割下,头部受重伤或长恶性肿瘤等的那个头颅废弃不用,只用其躯体。把胸部受重伤或患重症肝炎等的患者的躯体废弃,把其好的头颅移植在好的躯体上。如果手术成功这就能挽救两个人中一个人的生命。当然,头颅移植比断颈再植更难更复杂,因它比自身断颈再植要多过一个极其困难的难关,即对异体组织的排斥即排异反应。目前所有器官移植手术都有这个问题(但多能勉强解决),头颅移植遇到的这个难题显然更大更棘手。还有一个难关即避免身体瘫痪。目前国际上一直在研究断颈再植和头颅移植,不过当前只限于动物实验,基本没用于临床。不过,将来有一天必然会应用于临床,悬念在于这一天何时到来。endprint
如果说断颈再植还很遥远,那么,断肢再植今天已部分变成现实。《聊斋》中亦讲到这种故事。《锦瑟》载:
……始入深谷,释肩令坐。欻一虎来,……虎已衔女。(王)生急捉虎耳,极力伸臂入虎口,以代锦瑟。虎怒,释女,嚼(王)生臂。脆然有声。臂断落地,虎亦径去。……(王)生忙遽未知痛楚,但觉血溢如水,使婢裂襟裹断处。女止之,俯觅断臂,自为续之;乃裹之。……解裹,则臂骨已续;又出药糁其创,始去。……臂愈,女置酒内室,以劳之 [2]958-959。
这个故事显示,当时已有医家尝试着搞断臂再植(断肢再植)。自然,在当时的历史条件和医学水平下是不可能成功的。说再植成功应属于美好愿望和文学创作。不过,断肢再植今天已部分成功逐步变成了现实。1963年我国陈中伟医生首先报道做断(前)臂再植成功。目前,断肢再植手术已得到一定程度的普及。
六、传统针灸术进一步发展。《邵九娘》(齐鲁书社本作《邵女》)载:“……后(来)金(氏)(按,即大夫人)患心痗,痛起,则面目皆青,但欲觅死。(邵)女(按,即妾)急取银针数枚,毕至,则气息濒尽。按穴刺之,画(砉)然痛止。十余日复发,复刺;过六七日又发。虽应手奏效,不致大苦,然心常惴惴,恐其复萌……” [3]380金氏得梦,知道这是神明对自己妒忌虐待妾邵氏和害死两婢女的报应。“食后果病,其痛倍苦。(邵)女至,刺之,随手而瘥。疑曰:‘技止此矣,病本何以不拔?请再灼之,此非烂烧不可。但恐夫人不能忍受。……炷尽,(金)求(邵)女再针。女笑曰:‘针岂可以泛常施用耶?……(金)实以梦告。(邵)女乃约略经络,刺之如数(按,即十九针)。自此平复,果不复病” [3]380。另外,《役鬼》中,也提到针灸:“山西杨医,善针灸之术,又能役鬼。” [2]804
据我所知,中国传统医学有针灸和针砭这两种治病的技术和方法。针砭即用针和砭刺皮肉出血以治病的方法。古代以砭石为针,后发展为九针(即镵针、圆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大针)。还有火针(又叫焠针)(见《内经》)。明张景岳《类经·序》:“故有针砭,九法搜玄,道超凡异。”随着时代的发展,科学的进步和技术的提高,针砭今天已推出历史舞台。但针灸作为中医的一个重要分支,一直在发展并发挥重要作用。《聊斋》中的《邵九娘》(或《邵女》)描写的针灸故事便既感人又真实。同时反映了清初的针灸水平又有提高和发展,在当时的临床治病中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实际上该故事也可视作一例生动具体翔实的医案,为我们积累下有用的针灸资料,可供医家研究。由此引起一个话题。“文革”中推行极左,把针灸(无限)拔高,搞什么针刺麻醉。1975年笔者在成都无缝钢管厂(我是该厂正式工人)职工医院五官科做扁桃体摘除术,就被当成试(实)验品没用药物麻醉,而用针刺麻醉。结果把我疼得大汗淋漓、呻吟不断。手术下来,人都瘫了。当今又有人搞民族虚无主义,贬低中医及其针灸。坊间和一些网站文章传言,古代(1840年以前)无金属针,针灸系假冒。其主要理由之一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故事,说他看到一个老妇人在磨铁杵,于是有了励志的著名谚语: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其实铁杵是不能磨成针的,哪怕是磨成了也不能解决针孔(眼)的问题。其理由之二是,银针使用或反复使用,导致皮肤感染或交叉感染 [16]。其实这两条理由均不成立。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曰:“针(鍼),所以缝也。从金咸声,职深切。”五代人徐铉注曰:“今俗作针,非是。”这证明至少东汉时已有金属针了。至晚北宋时已有拉丝而成的钢针。据我所知中国历史博物馆便藏有和展出过一块北宋济南刘家功夫针铺印刷广告钢板,其下方文字为:“收买上等钢条,造功夫细针,不误宅院使用。客转与贩别有加,饶请记白。”此外,北宋少府监所辖文思院领有42个工种,其中有一个为“拔条作” [17]。这很可能指拔拉铜条和铁丝成金属针。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中已有关于手工作坊半机械化作业拉铁丝成针的描述,即锻打→拉丝→淬火,已属成熟的制针工艺流程 [18]。况且针灸用针无需打孔(称针眼)。笔者17岁参加工作,18岁时因眼睛近视在成都无缝钢管厂职工医院针灸室做过较长时期的针刺治疗。当时的银针是反复使用的。但执行了严格的消毒措施,如在酒精或碘酒中浸泡,所以虽未治好我的近视,也未使我感染上任何疾病(只是非常偶尔地出点血,擦点碘酒等再摁压一下就好了)。那时的经济水平和物资条件差得多,所以连输液、静脉注射的针头等也反复使用。2010年笔者左腿膝关节因长骨刺(有X光片和CT片佐证),下蹲或蹲起时疼痛。我便在四川大学职工医院(非川大华西附属各医院)中医外科做了针灸治疗并辅以其他治疗。因改革开放30年已全面小康了,故这时的银针已改成一次性使用,完全彻底地扫除了感染或交叉感染的隐患。这次完全治好了我的病,至今未复发,更无任何交叉感染。实践证明,古老的针灸术仍有活力。我们既不能把它无端抬高,也不应把它随意贬低,而应实事求是地研究它,发展它,规范它,使它更好地为患者服务。
综上,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既为我们留下了许多千古传诵脍炙人口文学故事,也为我们留下了反映清初物质文明和生活的一些重要的历史资料,如同毛泽东所说,“《聊斋志异》可以当成清朝的史料看” [19],值得我们好好地继承和总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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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外科理例:卷七《杨梅疮一二三》[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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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本草纲目·石部·水银[O].
[11]霉疮秘录·总说一[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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灸的危害[DB/OL].“新语丝”(网站),2010年11月28日,2010年4月30日.
[17]徐松辑.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九一[O].
[18]宋应星.天工开物·锤锻·针[O].
[19]徐中远.毛泽东续评五部古典小说[DB/OL].http://www.xiexingcum.com/
maozedong/gdxs004.htm,2012-08.
To Survey Material Civilization and Life in Early
Qing Dynasty from Descriptions of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
ZHANG Jian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ollege of Sichuan University, Sichuan Chengdu 610065)
Abstract: By reading carefully and totally The Strange Tales from a Chinese Studio;it is enable us to know that there were not glass during early Qing in China;the traditional and small weapon and hunting tool Dangong was still used;yet big firearm as artillery was used gradually broadly;peoples were active to research how to cure and prevent the new venereal disease syphilis which spread into China and expanded already;some doctors were yearned for and tried the replantation of a severed neck and limb;and the traditional technology of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got a further development.
Keywords: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Material Civilization in Early Qing;Glass;Weapons;Medicine
(责任编辑:李汉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