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次市民语码转换及其影响因素的调查研究

任振翔

(运城学院中文系，山西运城044000)

随着教育的普及和普通话的大力推广，在语言使用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人成为能熟练进行语码转换的“双言人”。双语者或多语者在不同的场合，面对不同的交谈对象，谈论不同话题时会选择使用不同的语言变体，这样的行为被称为语码转换(code－switching)。上世纪70年代，国外学者开始从社会语言学、心理语言学、语用学、顺应理论等角度，讨论语码转换的问题。到80年代，这一问题被引入国内语言学研究范畴［1］。

普通话与榆次话是山西榆次地区市民使用的两种主要语言变体。调查显示，80%的榆次市民既会说榆次当地方言也会说普通话，而且他们会根据交际情境进行频繁的语码转换，属于典型的“双言人”。那么，榆次市民在日常生活中是如何进行语码转换的?这与他们的语言态度有何联系?除此之外，又有哪些因素影响语码转换?针对这些问题，本课题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出发，采用问卷调查的形式(共发放问卷200份，收回有效问卷196份)调查晋中市榆次区市民日常生活中的语码转换情况，通过调查印证语码转换和语言态度之间的关系，同时探究影响语码转换的其他因素。

1.榆次市民语码转换情况的调查研究

在具体的语言使用中，受场合、情景等客观因素的影响，说话者往往通过语码转换的方式，达到更好的言语交际效果，体现出某种有意识的、理性的或策略性的语言选择。在对榆次市民语言使用情况的调查中，截取公共场合和私人场合两种对立场合，对榆次语料中的语码转换进行抽样调查，结果如下:

表1 不同场合普通话和方言的使用情况(一)

可以看出，在一些非正式场合，如家里或私人空间等场景中，榆次人选择用方言的比例较大。而在相对较正式的场合，如单位或公共空间中，多数人的语码转换为普通话。基于表1的量化数据，可以作如下推论:在私人场合，榆次人在多数情况下都会选择用方言与他人交谈;在公众场合，则更多地使用普通话。表2同样可以反映这一推论。在大众的意识中，街上和商场也是公共场合。

表2 不同场合普通话和方言的使用情况(二)

综合表1和表2可以看出，对于既会说普通话，也会讲方言的双言人，榆次市民的语码使用随着情境变化而转换，具体来讲，在私人场合，与熟悉的人交谈时，说话人在选择语体时会首选方言;而在公共场合，面对陌生人时说话人则选择普通话居多。这种基于情景变化的语码转换，实际上是说话人语言态度的体现。

2.榆次市民的语言态度对语码转换的影响研究

语言态度可分为三种:一是关于语言本身，即某种语言是否正确、美、悦耳等;二是对语言使用者的态度;第三是指处理语言的各种行为，其中包括对语言维护的态度和语言规划等行为。［2］对语言本身的评价，是语言使用者听到或说到某种语言时，在情感、情绪上的自然反应，常常是不自觉或下意识出现的［3］，它与语言使用者生活的环境、个人经历、接触的第一语言等有关;对语言使用者的态度则与一种语言变体的威望及其价值功能密切联系。对语言本身的评价及对语言使用者的态度决定了语言使用者处理语言的各种行为。语言态度往往通过语言使用来体现。同时，语言态度决定了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对语言变体的选择。

我们从语言态度的三个层面分别考察一下榆次人对榆次话及普通话这两种语言变体的态度。

2.1 关于语言本身的评价

表3 对语言本身的评价

表3显示在收回的196份有效问卷中，超过半数的人认为当地方言比普通话好听，这一评价是语言使用者对某种语言的自然感受，是感性的评价。对于会说普通话和榆次话的“双言人”而言，其第一语言基本上是榆次话，从小就生活在榆次话的语言环境中，普通话通常是第二语言习得。因而他们对榆次话的感情很深，所以对语言本身的评价方面，会下意识地倾向于榆次话。

2.2 对语言使用者的态度

表4反映的是人们对在公共场合使用方言和普通话这两种语体的人所持的不同态度。可以看出，对于在公共场合说普通话的人，被更多的人认为是优雅并且有身份的，相反，对在公共场合说方言的人，则给人俗气或奇怪的印象。另一方面，对于在公共场合说普通话的人，没有一个人有奇怪的感觉。这说明在公共场合应讲普通话的规范已经深入人心。普通话作为公共场合交际的规范语这一价值功能，决定了人们对语言使用者的态度。而依然有21.1%的人对在公共场合说方言表示没感觉，说明尽管所有的人都认为应该在公共场合说普通话，但是在一些公共场合说方言的现象依然存在。对于这种现象，人们并不觉得奇怪。

表4 对语言使用者的态度

2.3 处理语言的行为

调查显示，93.2%的榆次人认为在地方推行普通话是十分必要的。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几乎全部的调查者都很重视孩子能否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而对能否说一口地道的方言则表示无所谓。在回答“您认为应该在保留普通话的前提下对方言进行必要的保护吗?”这个问题时，30%的被调查者选择了有必要，多达70%的人认为没有必要。数据的悬殊一方面反映了人们对普通话重要性的认同，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同方言相比，普通话的强势性和权威性。调查发现，在语言规划的过程中，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普通话的推广上，而忽略了对方言的保护和维护。

综合三方面的分析可以发现，榆次市民对普通话和榆次话的态度有感性和理性两个方面。在对语言本身的评价上，由于受第一语言习得的影响，人们更倾向于感到亲切的家乡话，这是一种感性的态度;而从理性层面上讲，受国家政策及社会规范以及普通话价值功能的影响，人们对使用普通话的人，尤其是在公共场合使用普通话的人是持较高评价的。由于普通话的显性威望远远高于方言的隐性威望［4］，所以导致了榆次市民在语言规划的过程中，忽略了对方言的保护和维护。

结合上文调查的榆次市民语码转换的情况，我们可以发现，认为榆次话本身悦耳动听的被调查者基本上是土生土长的榆次人，他们对榆次话的感情很深，他们会说普通话，但是在私人场合，他们更倾向于选择方言。因为他们觉得和熟悉的人说方言更真诚，更亲密。但是，随着普通话的推广普及和国家政策对普通话规范化的要求，基于对普通话社会地位的理性认识和肯定，调查对象在非私人场合首选普通话。由此可以得知，语言态度是影响榆次市民语码转换的重要因素。

3.影响榆次市民语码转换的其他因素

在言语交际中，不同语言变体的使用，在一定程度上是说话者心理的具体反映，通过调查我们发现普通话和方言之间的语码转换很大程度受到人们语言态度的影响，也反映了人们对一种语言不同变体的的不同态度。此外，语言的价值功能、交际目的、情感需求、社会地位等也是影响人们语码转换的重要因素。

图1是榆次市民在普通话和方言之间进行语码转换的原因的调查统计。从图中可以看出，谈话场合的变化对语码转换的影响是最大的，这正是语码转换的本质特点。而不同场合的语码转换正体现了说话人的语言态度。这同样印证了语言态度是影响语码转换的重要因素。此外影响榆次市民语码转换的因素还有:有求于对方、遇见同乡或与不同方言区的人交谈、与身份不同的人交谈等。具体表现为:第一，基于情感的选择。“双言人”在具体言语交际中“通过观察自己在不同场合中使用不同语言或变体时听话者的反应，可以获得大量的反馈信息，从而认识到听话者对他的态度取决于自己的表达方式”。［5］在与家人、老乡交谈或是问路、讲价等具体情景中，榆次语料的普通话和方言之间恰当的转换是必不可少的。人们为了拉近或疏远与谈话对象的心理距离可能刻意地选择与谈话对象一致或不同的语体，以更好地实现交际目的。第二，基于合作的下意识选择。在单位与同事交谈等出于工作学习需要的场合，体现出工作任务制约下的合作倾向，是客观因素限制中下意识的、策略性的语言选择。第三，基于理智的选择。在改变话题、融洽气氛等具体情景中，语码转换成为语言交际的“润滑剂”，促进对话双方的交流。第四，基于社会地位的语言选择。语言交际往往体现出某种社会权势属性，交谈双方的社会身份的差异，直接标识出他们的社会距离，从而影响语言态度，使得语码转换自然而然地成为拉近或扩大这种社会距离的交际手段。第五，被动的语码转换。在缺乏语汇等对话情景中，语码转换往往成为对话双方都能接受和理解的策略性方式。

图1 影响语码转换的因素

4.结语

以上问卷调查的结果同我们日常观察和走访的结果基本一致。榆次市民在公共场合或面对陌生人时多选择普通话，在私人场合或面对熟悉的人时多选择方言。这样的语码转换是由榆次市民的语言态度决定的。从感性态度上讲，由于受第一语言习得的影响，榆次市民在对语言本身的评价方面是倾向方言的;从理性态度上讲，受社会规范和普通话价值功能的影响，人们对普通话评价更高。同时，在日常交流中，交际目的、情感需求、社会地位等因素也会影响语码转换。

［1］何丽，赵宏伟.近三十年国内语码转换研究评述［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09(5).

［2］任海棠，杨娜.语言态度对陕西话与普通话语码转换的影响研究［J］.唐都学刊，2011(4).

［3］陈松岑.新加坡华人的语言态度及其对语言能力和语言使用的影响［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9(1).

［4］陈立平.常州市民语言态度调查［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1(4).

［5］丁石庆.双语交际者之语言观窥［J］.西南民族学院学报，19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