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父抗癌
2015-05-14阿娟
阿娟
老头儿前两天出院时,开玩笑说这是抗癌一周年的纪念日,应该庆祝一下我们取得的阶段性胜利。
去年“五一”后,老头儿确诊为肺部小细胞癌,中晚期。我有四个哥,大哥比我大20岁,老四大我10岁,老头儿确诊后,我们几个在医院旁边的宾馆里哭成了一团。原来,在老头儿面前,我们无一例外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他在,我们安心,他痛,我们溃不成军。
刚开始,我们对老头儿隐瞒了病情,告诉他是阻塞性肺炎。他没有怀疑。经过在医院20天的治疗,老头儿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后,高高兴兴地去三亚看海了。
从三亚回来,老四直接带老头儿去医院复查,其实是做第一次化疗。当时医生的意见已经很明确,如果不做,大概就剩6个月的生命期。而即使治疗,也无法保证效果。我们几个当时的意见很统一,要治。然而,第一次化疗做B超检查时,老头儿看到了自己的检查结果,脾气顿时变得暴躁。老四后来跟医生一起演了一出双簧,说那是制式表格,才让他平静下来。
第二次化疗时,跟老头儿同住一个病房的大叔非常热情,不断地跟老头儿拉话,说自己是肺癌,来化疗的。他还跟老头儿对比他俩的药物,我赶紧拉着老头儿去吃饭。但那次之后,老头儿似乎就确定自己得的是癌症了。回家之后,他开启了自闭模式,消极地等待死亡,还美其名曰自己生无遗憾,不愿意在医院受折腾。
特别庆幸的是他对化疗基本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病灶得到控制,并且缩小。我们去医院的频率也从20天一次降到了30天、40天一次,甚至有过两个月才去一次的记录。连医生都很惊讶。
老头儿在医院逐渐有了自己的朋友圈,由于治疗效果显著,他在病友中有了一个外号——“教授”。他在心理辅导方面的“工作”比较出色,以至于有个病友,每次去医院都要跟老头儿约好时间。后来我逐渐明白,他在鼓励别人的时候,也是在开导自己。
去年冬天,老头儿觉得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嚣张得不行,天天早出晚归打麻将,刚开始是偷偷抽烟,到春节那段时间,牌场一坐一天,一天有时候能抽两包,我们怎么拦都拦不住。
他开始咳嗽、胸闷,又感冒,去医院检查,果然又得了肺炎,病灶有扩大的迹象。这次也没有人督促,他自己把烟戒了。一些关口是需要他自己去过的,别人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
那段时间,我没有跟老头儿说任何安慰的话,直到那天我俩一起给树刮腐烂病时,他突然张口:“树的腐烂病,就跟人的癌症一样,治不好。”“那咱俩在这儿干吗呢?你看这树都被锯掉一半了,每年还开这么多花儿,结那么多果子呢。”
没几天,他便开始晨跑。
这次来医院,医生建议换治疗方案,我和老四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他太担心变化带来的不确定性。最终倒是老头儿出面平息了战火,他决定接受医生的建议。最后,我跟他保证,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们一定不会让他痛苦,会完全尊重他的选择。
抗癌一年的总结,其实主要就几个点:
远离烟草。老头儿的病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长期抽烟。
只有尽人事了,才有底气安天命。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但还能好好活着的时候,绝不会放弃享受生活的机会。
我庆幸我们一家21口人,这一年表现出来的彼此理解和支持,爱与被爱。我们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珍惜彼此。正如那句经典的台词:“如果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一切都是不完美的,爱是完全不完美中最为完美的。”
摘自《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