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人的艺术

闫晗

公司大Boss微服私访，很亲民地跟大家聊天：你瘦了！瘦回生孩子前的样子了。小A也很卖力地回夸过去：您也瘦了吧？是不是专门去健身了，我记得您以前有啤酒肚的，现在没有了……我在一旁听得很着急：这确定是在恭维吗？我怎么感觉不太像呢。大Boss也只能回以“呵呵”。

这让我想起某天我穿了件新大衣，小A夸好看，顺便说我长得像某体育明星，那阵子此体育朋友刚得了世界冠军，电视上挺常见。我不关心体育，但特意瞄了眼那人模样，大饼脸小眼睛——我就长这样？

我在大学里听外交学课时，教授谈过夸人的禁忌，其中就有说别人长得像谁时要很小心，比如有人说他长得像冯小刚，他就觉得不可理喻。当着父母夸别人家的孩子，讨喜的表达是“长得比爸爸妈妈都好看”，孩子父母会觉得中肯平实。

前一阵我去南京一所中学，教务处的女老师打扮得很精致，总觉得她似曾相识，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脱口而出：“你长得……好像瞿颖。”女老师平淡地笑笑：“都这么说……春晚一结束，我又火了。”很显然，这对她来说，是个毫无新意的梗，熟到娱人不悦己了。有个朋友曾经很不解：为什么大家都觉得那英和刘嘉玲长得很像，说一个姑娘长得像刘嘉玲她就很开心，说长得像那英她就不太高兴呢。

夸人有时候会出卖自己的真实看法，尤其小A那种喜欢用对比这种修辞的。我邻居有个阿姨，从来不吝对人的赞美，可她的赞美是通过对过去彻底的否定实现的。比如，她夸我新买的衣服好看时，一定会说“你原来那件卡其色的大衣像什么样子，穿着显胖显脸黑”，她永远夸的是当下的我，否定所有从前的我。“活在当下”的确没什么不好，可也许我不够洒脱。

朋友小B的上司吝于表扬下属，具体的说是吝于对他的赞美。难得的一次是“有的人属于领悟力强，工作起来迅速进入角色，进步很快的，有一种则是性子慢，进步也慢，但比较踏实稳定的，小B属于后一种”。小B配合着频频点头，我却揣摩着他的内心，替他感到风中凌乱。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像我们这样样貌才华都不出众的“泛泛之辈”，有人肯夸你，领情就好，就别计较到不到位了。可看到别出心裁的夸赞，还是觉得很暖心的。比如说，夸一个有点胖的女朋友，最好听的话是“我最喜欢你小胖手上的那些小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