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医陈同
2015-05-14汪征鲁
汪征鲁
一生中最欣慰的,莫过于收获了许许多多真挚的友谊,从孩提、青年、中年,直到老年。我感谢上苍的眷顾。
在新的朋友中,陈同医生就是一位。陈同出身于医生世家,父亲是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十兵团的军医,母亲是一位护士。在那炮火连天的淮海战场,他们出生入死,挽救了许多战士的生命。
陈家兄弟四人,其中老二陈同、老四陈林继承父业,现在都成了名医。陈同是某省医院心脏外科主任,陈林则是心脏内科主任。陈同夫人是他大学同学,现在是一位资深麻醉师。
两年前,我因冠状动脉狭窄,向陈同主任求医。他看了造影报告后,开了三味药:每天一粒立普妥,一粒拜阿司匹林,晚餐后饮用一小杯葡萄酒。都是再平常不过的药,价钱也不贵。我都严格遵行了。
两年后,陈同医生希望我再做一次冠状动脉造影检查,另外他得知我患睾丸鞘膜积液症,建议我做手术根治。于是,我住进心脏外科病房。
造影结果出来,冠状动脉血管的堵塞程度竟从60%降至50%。陈同医生对我说,一般而言,像我这样的年龄,血管堵塞可以减慢或停滞,但不会逆转,像我这种情况是一个异数。
两日后做手术,医院泌尿外科黄主任主刀,陈同夫人彭医生为麻醉师。手术是全麻,进行得很顺利。清醒后,回到病房,内子冯小霓对我说:“彭医生说,你醒来时,第一句话是‘人生如梦。”我说:“我怎么不记得了。”
手术后,产生了严重的便秘。见我烦躁状,陈同医生对我用开塞露,无效;灌肠,无效;他便要亲自用手指帮我抠。我连忙作揖说不敢。他笑曰:我们医生就是干这个的。
这个手术,学名为割去鞘膜肌,术后易充血肿胀,故留有一根漏管以便导出积液。我因走动,漏管掉了,漏孔又堵塞。陈同医生为我检查时,说伤口内积有血水。我一听,下意识地用手挤了一下,大概下手太重,血水猛地从漏孔飙出来,喷得陈同一身。我好像看到,不仅喷到身上,还有脸上。一时无地自容,连叫:“罪过!罪过!”陈同并无愠色,说:“就脖子上几滴,脸上没有,都在身上。这样的情况我碰到得多了。”他反而来安慰我。我一直自责:如此孟浪,弄得人家狗血淋头。
陈同医生虽与我是挚友,但他遭遇污秽袭来的那种从容、镇定,决不只是因我而生,因为人的条件反射是不可抗拒的,这种功夫要长期养成。我虽不拘小节,却有洁癖,比如乘电梯习惯用手指反面的关节按按钮,遇到所谓的癌症病人就情不自禁地退避三舍,等等。救死扶伤的不惮污秽,这是心灵的干净,是一种慈悲,一种境界。
住院期间我看到,不论在心脏外科病房,还是在医院各处,陈同医生每走一段路,就会有患者或患者家属拦住他,絮絮叨叨地陈述有关病情或治疗的事,有讲普通话的,有讲福州话的,也有讲闽南话的;有气息衰微的,也有烦躁的;有条理清晰的,也有逻辑混乱的,他都是和蔼地把话听完,好像都听得懂,又感同身受,然后耐心地作出答复。这就是功夫,就是功德。孔子曰:“六十耳顺。”其实,六十也未必耳顺,每每话不投机半句多,听不懂的话更懒得理会。仁医则耳顺,而且把这也作为一种治疗的方法和人文关怀。
住院期间,与陈同医生同行,碰到医院的熟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向我介绍陈同医生,居然没有向陈同介绍我的。曾帮我做过牙的林医生说:“他是我们医院最有才华的医生。”高干病房的护士长说:“我们医院的人要做心脏手术,都找陈同。”我问陈同医生:“是不是动手术的手,都要练绣花?”他说:“这还真有一点先天因素,有的人的手就是不行。”陈同医生的手稳、狠、准、巧。
现在医患纠纷很多,心脏外科死亡率相对较高,作为科主任陈同首当其冲。他对我说:“凡是手术死亡的,即使我们没有任何责任,也应当免去患者的全部医疗费。”他还说:“我们处理这种事,既要站在医院的立场,也要站在患者的立场。有时也会碰到无理取闹的患者,他会沮丧地说:“那就只好寻求法律解决了。”
出院的时候,有一位痊愈的患者给他送来螃蟹。他说,吃螃蟹太麻烦了,请我帮忙。有两箱,冯小霓抱一箱,他抱一箱。我赶忙去接他抱的那一箱,说:“你抱出去,影响不好,收病人的礼。”他说:“患者病愈后还会给你送螃蟹,恰恰说明我当时没收他的红包。这是在表扬自己呐。”
陈同也有私心,一直想为独生子介绍一位省立医院护理专业的女硕士医师当儿媳妇。他们行医的人深知,老年人最重要的是护理。以他的执著,有志者事竟成。
陈同医生对我说,他动了一辈子的刀,一年几乎要做一二百例手术。其实他很怕疼,平时打针都不情愿。我想大概这也是他能够体会患者心情的一个原因吧。我衷心期望陈同医生永葆青春和健康,从而带给更多人健康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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