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不像儿子了：上海孤老血祭那套房

晴天

[上海孤老]耿敏

王军是在上海打拼的外地人。他曾经有一个视若珍宝的儿子，还有一个视为父亲的上海朋友。可是，在2014年10月7日，正在外地出差的他却收到了天大的噩耗，他视若珍宝的儿子被人杀害，行凶者竟是他视若父亲的上海朋友！并且，这个上海朋友并不后悔杀人，也不后悔被捕入狱，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原来，这位长者今年55岁，名叫耿敏，上海宝山区人。也是个苦命人，3岁那年，父母就离婚了，他跟母亲相依为命，性格内向、忧郁，初中毕业后就辍学了。18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他从此便守着母亲为其留下的一套60多平米的房子孤独度日。

20岁那年，耿敏在亲戚的介绍下来到一家企业当保安，后因患上了帕金森病待业在家，过上了吃低保的日子。他终身未娶，也没有朋友，平时实在无聊，就往家附近的棋牌室跑，一看就是七八个小时。后来他喜欢上了上海动漫城的赌博游戏，就在这里，他认识了小自己20岁的王军。王军从外地来到上海打拼，租住在一处民房，靠着跑长途货运养活妻儿。王军性格豪爽，他与耿敏一回生，两回熟，没多久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平时，他经常主动邀约耿敏在一起喝喝小酒。耿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对自己这么热情的人，每每竟有些受宠若惊。在酒精的作用下，耿敏积蓄多年的泪水像决堤的大海，末了，他说：“我这辈子过得苦啊！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王军豪爽地说：“如果你不嫌弃，今后我就拿你当父亲看待！”耿敏更感动了，以后有事没事总爱找他聊天，真感觉像白拾了一个儿子似的。

王军2003年与妻子李丽晴结婚，2004年有了儿子。由于王军一直跑长途，平时在家时间少，夫妻关系不是很好。现在认识耿敏，王军就算不出差的日子，经常被耿敏一个电话叫走，这让李丽晴愈发恼火。

王军和耿敏在交往过程中，耿敏还喜欢上了一种新的麻将打法“二八扛”，这种赌性更强、更刺激的玩法让生活一潭死水的耿敏乐此不疲。很快，没有收入的耿敏就出现了负债。此时，一直在旁边陪他玩的王军及时站了出来，主动借钱给他打牌，且出手大方，一两千，甚至一两万都直接借给他，连借条都不用他打。

其实，耿敏也不傻。从平时的言谈举止当中，他能感觉到这个外地年轻人对于房子的渴望。他一度对此很警惕，但后来，他又宽容地想：也罢，反正自己也无后，如果王军真能像儿子一样对自己好，那自己百年之后，房子就是给王军，也无妨啊！这不也相当于另外一种形式的“以房养老”吗？

2012年7月，在王军的账本上，耿敏所欠下的钱已高达28万。耿敏平时生活靠的就是每月几百元的低保，对于这笔大数目的欠款，他很忐忑。他所有的财产也只有那套房子，于是他郑重地对王军说：“现在我将房子抵给你，算是还欠你的钱吧。这房子是我母亲留下的，我准备拿它养老。但你要做到像你承诺的那样，拿我当父亲看待，养我的老！”

王军闻言，向他保证：“你放心！今后，房子名义上是我的了，但你可以一直在这里住。你没有儿子，今后就由我每月发给你生活费，养你的老！”此后，他们就着手进行房子的过户，却发现由于王军是外地户籍，不具备购房资格。于是他们签订了一个协议，正式将房子“转让”给了王军。房子“易主”之后，耿敏晚上睡觉就没那么踏实了。这时，他想到王军有一个儿子小刚，他就想将小刚的户口转到这套房子的户籍所在地，并想把小刚过继到自己名下，这样一来，小刚是自己的继子，房子最终是小刚的，自己不就可以永远住下去吗？可耿敏的想法提出后，并没有得到王军夫妻俩的回应，随着时间推移，这个提议也无疾而终。

2013年初，耿敏的房子已从40万升值到了60万，此时，令耿敏日夜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原来王军的汽车运输生意出现了问题，收入锐减。王军夫妇便有了将那套房子变现的念头。但王军不好意思出面，就由李丽晴出面向耿敏“求救”：“能不能先把房子挂牌出售，卖房的钱先给王军还债？现在王军生意出了问题，欠了别人的钱，如果再不还，别人就要起诉他了！”耿敏大惊：“房子卖了，我住哪？这事你得叫王军自己来跟我商量！”王军只得自己来见耿敏，他说：“如果不是我实在周转不过来，我也不想动这个房子……这样吧，卖掉房子后，我帮你在外面租个房子，承担你每月的生活费，给你养老送终就是了。”耿敏满意地点头答应。

房子很快卖了60万。王军拿这钱用于生意周转，并按照之前所承诺的另外给耿敏租了套房子，每月给其生活费。可是，到了2013年底，王军的生意一落千丈，甚至外债累累，夫妻俩再给耿敏生活费时，就不再那么积极、守时了。

耿敏住的是王军临时为他找的出租房，房子很小，且阴暗、潮湿，远没有自己原来那套房子条件好。这个耿敏也忍了，可王军从每月给付生活费、每星期探望，逐渐发展到了两三个月不给生活费，四五个月见不着面。耿敏先是节衣缩食，后来他忍不住给王军打了个电话催问生活费，王军却答：“我在高速公路上，不方便接电话。生活费，你先问别人借，等我有空了就给你送过去。”可耿敏实在拉不下脸借钱，心情也越来越阴郁。他甚至开始怀疑，王军当时凭啥那么蠢，借条都不要，几十万都肯借给自己？他肯定是跟别人合伙做笼子，故意让自己输钱，想打自己房子的主意！

2014年9月底，耿敏的身上只剩下2角钱了。他再次找王军，要求他给生活费，而此时王军在外地出车，在电话中答应给他500元，并叫耿敏到家里找李丽晴拿。但在10月1日至6日接连一个星期里，耿敏每天早上来到王军家，都没看到李丽晴。这让耿敏的怒气越积越多。为了验证是不是对方有意躲着自己，耿敏在王军的门缝上夹了一根烟蒂。

2014年10月7日早上，再次来到王军家窥探的耿敏发现，夹在门口的烟蒂不见了，他意识到有人回来了。他上了楼，想直接敲门进去要钱，但又感觉老脸有点挂不住，就又走下了楼。但他越想越生气，自己实在是没钱吃饭了，这问题总归是要解决的！于是，他又硬着头皮上了楼。耿敏出现时，李丽晴刚好在电话中与王军吵了一架，此时也正在气头上，准备带着儿子小刚出门。当耿敏提出要钱时，李丽晴气冲冲地说：“这不关我的事，要钱你去找王军。”这下，耿敏彻底崩溃了：“你们骗了我的房子，现在又不管我了，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激愤之余，耿敏下楼借了一把刀，他偏激地想，既然我无子被你算计，那我也让你尝尝无子的滋味！他持刀返回王家，挥刀向李丽晴砍去。看见满身是血的母亲，10岁的小刚想保护妈妈，跑过去奋力推开耿敏，但换来的却是耿敏的屠刀……

耿敏行凶时的动静惊到了邻居王阿姨。她推开房门，看到一个情绪崩溃的老人，拿着滴血的尖刀，嚷着：“我就要杀掉你们！”王阿姨指责对方：“再大的仇你也不该杀人！我已经打110了！”在王阿姨的帮助下，110和120先后赶到，但是因为失血过多，小刚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而李丽晴也身中7刀，被鉴定为重伤。

当天，上海市公安局宝山分局将耿敏刑事拘留。被捕时，耿敏的嘴角露出一丝惨笑：“我身上只有二角钱了。进去之后，我终于不用发愁谁给我养老了。”在公安局，耿敏承认了自己的杀人行为，但他强调，是王军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所以自己才想到了报复。

2015年2月，上海市检察院第二分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对耿敏提起公诉。检方认为，鉴于耿的行凶行为相当恶劣，后果非常严重，造成的社会影响也十分恶劣，建议法院不对他采取从轻的政策。目前，此案还没有判决。得知噩耗，王军正在江苏盐城出差，等他赶回上海时，妻子身上插满了管子，正在抢救，而儿子，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停尸间……王军心如刀绞，扑在儿子身上嚎啕大哭。悲愤之余，他指责老婆说话难听，激怒了耿敏，害死了儿子。而逐渐恢复的李丽晴则抱怨王军要去结识耿敏这种坏人，以致引狼入室，害死儿子。儿子突然离世，让他们本来就脆弱的夫妻感情走到了终点。而作为大都市孤寡老人的代表，耿敏唯一的财产是房子，唯一的念想也是房子。他企图把房子当成尚方宝剑，求助于一个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又是何其的悲凉！随着社会老龄化程度的加剧，城市孤寡老人的数目正在不断增加，这类群体如何安度余生，如何养老，是一个严峻的社会问题，需要政府部门给予足够关注。

（耿敏为实名）            □

编辑/郭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