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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欢腾:留德女博士爱的红舞鞋

2015-05-14赵文茜

知音·上半月 2015年4期
关键词:肚皮舞舞蹈

当她站在2014年世界肚皮舞大赛的领奖台上,人们怎么也想不到她是一名德国大学的经济学女博士后,更想不到她曾经还是一个卵巢癌患者。

她叫赵文茜,2004年从北京大学毕业。2007年,她带着病痛和失恋的伤痛,顽强地来到德国留学。在德累斯顿工业大学,她和来自青岛的留学生邓辉倾情相恋,并在他的鼓励下参加了一系列舞蹈训练,爱情和红舞鞋让她的生命变得欢腾,她不仅成功地战胜了癌症,且最终携爱归来,即将成为新娘。请看赵文茜为本刊独家撰写本文——

带着癌症和失恋的伤痛,北大才女顽强赴德留学

2007年10月,我带着辛苦攒下的8万元和父亲借的10万元,从北京乘飞机到德国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留学,攻读职业教育和人力资源管理专业硕士。

初来德国,我严重水土不服,脸上长满粉刺,晚上肚子常隐隐作痛。这是带癌病体向我发出的警告。12月的一个周二上游泳课时,我缩在泳池一角,夹在几个欧洲学生中练习,教练恰好是中国人,他走过来微笑地问道:“这位同学,你是新来的中国学生吗?”“是啊。”“我看你蛙泳姿势还可以,但换气不太对,这样对肺部不好。”他在岸上一遍又一遍地演示怎么结合手脚的动作正确换气。“不行,我已经养成自己的换气习惯了,很难改。”我在泳池边上扑腾了几下,呛了口水。原想来锻炼身体,结果身体根本承受不了:“我以后再来学吧,多练几次肯定能学会的。”他笑道:“我肯定会把你教会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叫邓辉,来自青岛,在德累斯顿工业大学攻读建筑设计专业硕士学位,并兼职做体育课的游泳教练。但之后的几次游泳课,我并没有出现,因为我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了冬天游泳的运动强度。邓辉向中国留学生要到了我的QQ。圣诞节前,他在QQ上和我聊天,当时我肚子疼得正难受,就随便说了一句。下线后,我孤独地躺在宿舍里,很快传来一阵门铃声。我打开门,见到邓辉站在宿舍门口。“刚刚你说身体不舒服,我就过来了。”他憨厚一笑,圆脸上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你还没有吃东西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看着邓辉忙碌的身影,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一边吃着他做的鸡蛋面条,一边向他倾诉我的经历——

1982年3月,我出生在湖南湘潭,比我大三岁的姐姐一出生就患有眼疾,父母本想要个弟弟,生下我后把我送回农村外婆家。父亲本来是一名中医,因为超生而下岗,和母亲一起到药材公司工作。6岁,我被父母接回城里上学。我不仅学习特别用功,成绩在学校名列前茅,从10多岁开始,瘦小的我便能一个人扛着50斤大米爬上6楼。母亲因生孩子没得到很好照顾,30多岁便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和高血压,还几次中风。

1999年8月18日一大早,母亲说头晕得厉害,我劝她不要去上班,她坚持要去。谁知母亲到单位后突然晕倒,被人送到湘潭二院时满脸发青,浑身抽搐,口里吐着白沫。等我得到消息赶到医院,父亲正拼命地按住母亲,让我往母亲嘴里塞毛巾,防止她咬断自己的舌头……当医生宣布母亲因抢救无效死亡的时候,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三个月后,我带着悲痛参加了在湖南大学举办的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决赛。一位教授用英语对我说:“请用英文介绍一下你的家人。就说说你母亲吧。”我头一下蒙了,泪水止不住涌了出来。我用英语回答:  “我母亲三个月前刚刚去世……她常担心我以后能否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总是督促我好好读书,并提前教会我很多东西,包括各种家务……”听到这个不寻常的回答,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最终,我获得一等奖。

2000年高考前夕,我获得北京大学的保送资格。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跑到母亲的坟上大哭一场。

2000年8月,在药材公司跑销售的父亲把我送到北大,给我交了第一学年的学费,叮嘱我:“你18岁了,要自己养活自己。”我含泪点头。不久,父亲娶了后妈,我再没得到父亲任何经济上的支持。我申请到了助学金,每天去最便宜的北大一食堂吃饭,那里有两毛钱一个的冬菜包,还有免费的蔬菜汤。

除了历史学本专业外,我还选修了经济学双学位。周末,我去公司打工做文员。节假日,我做家教和学生导游,给杂志社写稿,画插图。上中学时,我曾学过一些民族舞。大学里必须修体育课学分,于是我开始接触芭蕾,又选修了艺术体操和体育舞蹈。

2004年4月快毕业时,我拿到北京一家公司管理培训生的职位。晚上去上英语学习班,认识了高大帅气的张伟。他刚从北京理工大毕业,一边找工作一边在英语班学习。我们相恋了。他喜欢吃家乡菜,我就天天下厨;他觉得女孩跳舞太张扬,我便放弃舞蹈;他不喜欢女生学历太高,我便终止继续读研的计划。

2007年10月,在单位组织的体检中,医生怀疑我患有卵巢癌(百分之七十可能性)。因早期卵巢癌极难确诊,一旦确诊,基本上已到晚期。专家建议我做预防性的卵巢切除。拿着诊断书,我如遭晴天霹雳!犹豫很久,我将病情告诉了张伟:“如果我得病了,不能生孩子,你还会要我吗?”张伟沉默了很久说:“我家肯定不能接受。”没多久,他就回到东北老家,从此“失联”。

我拒绝了专家的建议,不管将来怎样,我也要与命运一搏!我跟在法国里尔大学半工半读的表姐联系,在表姐建议下,最终选择到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留学……

听着我的倾诉,邓辉眼里闪着泪光:“没想到你这么不容易。一定要保重好身体!”我对他轻轻一笑。

德累斯顿有我的爱情,还有点燃生命的红舞鞋

邓辉经常来给我熬汤做饭,收拾房间。我有时也去他工作室帮他做建筑模型。2008年新学期开学,他居然牵着我去上西班牙弗拉明戈舞课:“你喜欢跳舞,这有益身心健康。”在偌大的舞蹈教室,只有他一个男生。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老师脸上乐开了花:“你是我教的第一个男生。”老师哪知道他只是为了鼓励我借跳舞锻炼身体,战胜病魔。“我是陪女朋友来上课的,老师你要好好教她。”邓辉冲我眨眼一笑。“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我哭笑不得。

知道我的体力不能在大学专业的游泳池里游很久,邓辉就带我去露天的水上公园,在娱乐的过程中教我怎么换气。通过越来越多的接触,我才知道他是德累斯顿中国学生中的“名人”,因为他来德国的时间较长,很多中国留学生都受到过他的照顾。他曾经每天给一个动手术住院的中国男生送饭,还常帮新来的中国学生办保险、手机卡、租房等。平时,邓辉在大学食堂打工,只要是中国学生去了,他就给人家多打一份菜……我喜欢他的善良和热情,和他相恋了。

2008年9月,邓辉母亲突然生病住院,他带我回到青岛。看着躺在病床上消瘦的母亲,邓辉流泪不止。邓辉父亲是一名退休工人,母亲老早办理了病退,一家蜗居在一个50平米的老单位宿舍里。“看,邓辉带着女朋友回来了!”老邻居们看到我们都很兴奋,我不禁有点内疚。晚上,我告诉邓辉我可能生不了孩子。邓辉安慰我说:“我不在意。你要坚强起来!”看着他温柔而坚定的眼神,我的心被完全融化了……

这次,邓辉也跟我回了湘潭老家。父亲鼓励我:“其实大部分患癌症的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按照中医的理论,癌症只是身体的一部分细胞坏了,只要保持乐观的精神和健康的生活习惯,加以中药调理,靠自身免疫力是有希望治愈的。”临走,他将邓辉叫到一旁,郑重地托付他:“麻烦你多多照顾我女儿。”他拿出一包包调配好的当归粉、西洋参、鹿茸、固元膏交给他,让他督促我按时服用。我们走了很远,依然看到父亲在风中伫立的身影,我不禁热泪盈眶。

回到德国后,我在校医院进行了一次妇科检查,医生安雅印证了父亲的话:“你现在属于卵巢癌零期,未转移,是有希望康复的。”她建议我采用免疫疗法,配合药物,定时体检,适当锻炼。邓辉鼓励我更多地参加舞蹈活动,民族舞、芭蕾、爵士、现代、拉丁、弗拉明戈,大学开设的所有舞蹈课我都上了一个遍。

当年在北大,我曾在一个拉丁舞学校跟老师上了一堂肚皮舞课,跟着欢快的肚皮舞音乐扭动,我觉得整个生命都欢腾了。在邓辉的鼓励下,我参加了德累斯顿工业大学女生Bahar组织的肚皮舞训练班,没想到背地里中国同学议论纷纷:“一个中国留学生穿那么少,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来扭去,真丢人!”

“肚皮舞也是一门艺术,只要你喜欢,并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不要管别人怎么看。”邓辉看到我失落的样子说,并鼓励我们去参加汉诺威国际肚皮舞节。接下来一个月,我们挤出时间排练。租不到舞蹈教室,只能在10平米的宿舍里编舞。在肚皮舞节演出的高潮部分,我加进了几个中国孔雀舞的地板动作,还有芭蕾舞的地面旋转,把原来学过的孔雀舞蹲地低头柔臂的动作尽情展示出来,在汉诺威引起轰动。

此后,在德累斯顿工业大学掀起了一股肚皮舞热,我们成立了第一支肚皮舞团,经常在校内外演出。我下腹部不舒服、恶心感、食欲不振等症状慢慢消失。

之后,我以班上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最早一批完成了硕士学业,面临着工作还是继续读博士的两难选择。邓辉说:“读博吧,不要留下遗憾。”他帮我搜寻申请全额奖学金的信息。经过层层筛选,我最终击败了来自世界各地的300多名竞争者,成功地拿到了德国卡塞尔大学的博士生全额奖学金。

为了让我顺利完成学业,邓辉毕业后没有急着回国。他放弃工作,留在我身边陪读照顾我,包揽了所有家务,并支持我在业余时间学习舞蹈。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好我们之间的感情,他的一个好朋友甚至直接对我说:“因为你,邓辉放弃了回国发展的机会。你再继续读书会耽误他的前途。”我开始慢慢疏远他,甚至把别的女孩介绍给他:“你应该多挑挑,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只在乎我们以后在一起……”邓辉把我拥在怀里。那一刻,我感动得泪流满面。“那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吧,你不能放弃自己的事业,必须回国工作。等我拿到博士学位,那时如果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女朋友,我们就结婚。”邓辉笑着亲吻我的额头:“好吧,就答应你的这个约定。不过,你肯定会成为我的新娘。”

2012年3月,我送邓辉去法兰克福机场,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

我一个人留在德国,和他在网上互诉衷肠,对彼此的思念不仅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愈加强烈。

战胜癌症生命欢腾,留德女博士后归来做“新娘”

我仍留恋着生命的舞蹈。2013年春,我入选德国下萨克森州最大的芭蕾舞团ASC芭蕾舞团,作为该团唯一一个中国人参与大型芭蕾舞剧《仲夏夜之梦》的演出,每天要进行三小时的训练。邓辉为我买了好几套专业芭蕾舞训练服和红舞鞋,从青岛寄给我。

《仲夏夜之梦》是莎士比亚的经典喜剧之一,编导Jenny对我要求特别严格,虽然我只在剧中饰演一个森林精灵的小角色,也要反复和其他演员排练。Jenny为创新,加入了踢踏舞和现代舞成分。现代舞难度比芭蕾高出很多,除了前滚翻,后滚翻,大旋转,还有很多高难度的地板动作。每次排练下来,我们的膝盖又红又肿。在最后的排练中,跳主角的Andrea膝盖严重受伤,Jenny决定由我跳主角。我惊喜不已。

2013年6月14日,一连三天的演出,观众场场爆满,掌声不断。演出结束,我给邓辉打电话,邓辉激动地说:“你辛苦了,我为你骄傲!”那一刻,我在电话里只是哽咽地说了三个字:“我想你……”此时,邓辉在国内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已从一名小职员做到了建筑设计主管,他工作越来越忙,几乎天天加班。得知他经常必须为应酬喝很多酒,我托人给他带回整整一箱醒酒护肝保健品,嘱咐他保重身体。每次想到他醉酒的样子,我就无比心疼,甚至产生过无数次辍学的念头,只为能飞到他身边照顾他……我一边继续着博士学业,一边还参加了哥廷根大学的东方舞团,多次作为领舞参加各种文化节演出。

2014年7月,我以优异的成绩完成博士论文答辩,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并受导师青睐继续做博士后研究。为了实现曾经许下的约定,邓辉专程飞到德国。此时,我已在一家大型跨国企业实习,工作比在学校要繁重得多,这让邓辉担心不已:“这次我专门过来就是要告诉你,我会继续等待,会给你一个幸福的家……”面对朝思暮想的恋人,我无法故作坚强,幸福地偎依在他的怀中,感觉到这份真挚的爱情已超越距离,跨越生死,无论什么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2014年10月,我被东方舞大师Leyla Jouvana相中,让我代替她一个生病的学生参加在杜伊斯堡举行的世界肚皮舞大赛,没有参加过世界大赛的我懵懵懂懂地就答应下来了。这时,距离比赛只有三个星期,参赛的两支舞蹈都已经编排完,其中一支舞我只能根据视频来自学。更让人头疼的是,我们需参加两个完全不同类别的比赛,一个是传统肚皮舞,一个是幻想融合风。“我觉得压力好大啊,真想放弃了。”每次舞步跟不上,心情沮丧的时候我就给邓辉打电话诉苦。“这么轻易放弃可不是你的风格。不要担心,我永远支持你!”一个星期之后,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套漂亮的演出服,原来是邓辉托国内朋友带给我的。

2014年11月22日,第八届世界肚皮舞大赛在德国杜伊斯堡拉开帷幕,来自二十多个国家超过500支参赛队参加比赛。那天,轮到我们上场的时候,全场的灯光都熄灭了,然后只见一支支蜡烛亮了起来,我们穿着白色的埃及法老服缓缓走上舞台,神秘的气氛让整个现场都沸腾了,直到舞蹈结束,大家还沉浸在对古埃及的遐想当中。经过整整一天的比赛,我们一路过关斩将,最后居然荣获幻想融合风一等奖和传统肚皮舞二等奖。这个结果太出人意料了,我们都高兴得跳了起来。站在领奖台上,看着手中的奖杯和鲜花,我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恭喜了,真希望我能在现场看到你们的精彩演出。”邓辉第一时间给我打来电话,一同分享我的喜悦。“没有你的支持,我做不到这一切。”我拿着电话,心情激动万分。

比赛结束之后,我才发觉自己已经感冒了。在接下来的两场获奖作品汇报演出中,我在后台一直抱着热水袋。之后,我意外获得德国著名节目主持人兼歌手Olli Schulz的邀请,参与他最新的MV拍摄。一个中国女孩自强不息的故事在德国传开,当地一家公司邀请我拍摄中德友好的宣传片。工作收入和积累下来的奖学金让我还清了出国时欠下的所有债务。

2014年末,我在卡塞尔大学维森豪森医院体检,医生告诉我,我的血CA125/AFP等各项指标正常,这意味着我的卵巢癌已经痊愈,还可以怀孕生子。那一刻,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都要归功于你积极的治疗、乐观的心态和平时的锻炼。”医生说。我兴奋地给邓辉打电话,他说:“你快回来,我们结婚吧!”我捂着电话,禁不住泪流满面。他父母都已年过七十,我给他们打电话,他们格外高兴:“我们都在等你。”父亲接到我的电话,也在电话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2015年1月,我拒绝了德国公司的高薪聘请,终于踏上回国的飞机。在青岛机场,等待已久的邓辉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做新娘了……”我和他牵着手,满怀甜蜜和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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