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的“救命稻草”：将艾滋病传给妻子

马韵

2014年12月，32岁的武汉女子王宛如拿到医院的诊断报告后，不由全身颤抖：她的HIV结果筛查为阳性，也就是说，她感染了艾滋病！王宛如一向洁身自好且从未有过输血经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震惊与痛苦过后，她将疑点指向了其丈夫李雨凡——2011年4月初，王宛如和闺蜜肖安前往武汉大学赏樱。就在两人看罢樱花正欲离开时，一个背着背包的大男孩走上前跟王宛如打招呼：“美女，能帮我拍张照吗？”王宛如爽快地拿过相机，帮着大男孩连拍好几张樱花树下的留影。大男孩看罢照片后赞不绝口，他介绍说自己名叫李雨凡，从上海来到武汉旅游，由于人生地不熟，还想请她们当一回导游。在肖安的怂恿下，王宛如允诺了。当天，三人一起逛了东湖，还品尝了很多特色小吃。告别时，李雨凡与王宛如竟都恋恋不舍，一旁的肖安笑着调侃：“你们俩可真是一‘拍即合，缘分！缘分！”帅气阳光的李雨凡确实让王宛如怦然心动。在此之前，她是出了名的挑剔女。时年29岁的王宛如出身于武汉市一个高校教师家庭。2004年，王宛如从华科大毕业后，在父母和亲友的支持下，在武昌区创办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经过多年努力，其公司发展蒸蒸日上，而王宛如也成了令人仰慕的“白富美”。可王宛如对找对象十分挑剔，父母曾不止一次托人为她介绍，她却坚持要等到一份“不期而遇”的真爱。

当高大英俊、眉眼带笑的李雨凡闯入王宛如的视线后，她被他的健谈和绅士风度深深吸引。而李雨凡回到上海后，也一直与王宛如保持着热聊。两个年轻人很快陷入了热恋。三个月后，家住上海青浦的李雨凡辞去了在上海的证券师工作，来到武汉发展。2011年国庆节，两人在亲友的见证下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婚后，李雨凡见妻子将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萌生了自己创业的念头。2012年9月，王宛如拿出40万元支持李雨凡在高校附近开了一家西餐厅。然而，创业并没有李雨凡想得那么容易，由于门面租金和人工成本过高，加之寒暑假时生意清淡，西餐厅仅仅经营了10个月就因入不敷出关门了。这件事让王宛如的母亲杨淑敏失望不已，她认为李雨凡好高骛远，做事不踏实。王宛如也认为李雨凡不是做生意的料，她以自己备孕为由，提出让李雨凡暂时以照顾家庭为主。

2013年7月，王宛如拉着李雨凡到医院做孕前检查。当李雨凡的精子检测结果出来后，夫妻俩都大吃一惊：李雨凡精子存活数量低于40%，患有严重的死精症。两人默默地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坐了半个小时后，王宛如开口安慰李雨凡：“可能是因为你最近压力太大，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我们先调养一段时间，再换一家医院查查。”李雨凡沮丧地回了家。

从这天之后，李雨凡明显颓废了。他沉迷于网络聊天和打游戏，饿了就打电话叫外卖，甚至连垃圾都懒得下楼倒。一开始，王宛如很理解丈夫的心事，她每天提早下班给丈夫煲滋补汤，一有空闲就四处寻觅治疗不育症的方法。妻子越是体贴照顾，李雨凡就越觉煎熬。女强男弱的婚姻，本来就让他倍感压力，加之连生育能力都成难题，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看女婿如此消沉，杨淑敏曾严肃地对他说：“如果婚姻里，一个男人遇到问题总是消极逃避，不断地带给对方负能量，还不如趁早了断。”这些话让李雨凡更加自卑恼怒，将气都撒到妻子身上。有时，王宛如端来熬好的中药给他喝，他却发脾气打翻在地。被烫伤的王宛如委屈得直哭，夫妻俩的关系越闹越僵。

8月中旬，李雨凡在玩网络游戏时，认识了一个名叫陈莎的21岁广东女网友。在视频中看过李雨凡后，陈莎每次都亲热地称他为“男神”，夸他人帅游戏也打得好，李雨凡被捧得忘乎所以。热聊三个月后，李雨凡以散心为由，坐动车前往广州与陈莎见面。当晚，两人在番禺区一家情侣酒店开房喝酒，半醉半醒之时李雨凡抱住了陈莎。由于李雨凡觉得自己患病不会让女人怀孕，他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就与陈莎发生了关系。事后，陈莎找李雨凡要补偿，李雨凡买了一台苹果手机给她，并提出两人以后不再联系。

回到武汉后，看着王宛如每天下班还要自己做饭打扫，李雨凡不由心生愧疚。他删除了电脑里的网络游戏，每天早起跑步，还买来食谱变着花样做晚餐。丈夫的变化让王宛如感动不已，她对李雨凡说，如果他一直对她这么好，以后他们领养一个小孩，家庭也是幸福完整的。就在夫妻有心修复关系之时，李雨凡却突然患上了重感冒，连续吃了二十多天的感冒药后，症状没有任何好转。李雨凡在网上查询了自己的症状后，不禁隐隐担忧自己被不知底细的女网友传染了艾滋病。每当妻子要与他亲近时，他都以重感冒传染为由避开了。到年底时，李雨凡感到全身乏力，头痛难忍，身上还出现了皮疹，体重整整减轻了10斤。

2014年2月，李雨凡趁王宛如上班时，到同济医院做了血液筛查。当他拿到筛查结果后，不由瘫软在地：他的HIV检测结果呈阳性！医生建议他到疾控中心做进一步鉴定，并说李雨凡目前的症状正处于艾滋病急性感染期，一段时间后其症状会自行消失，成为艾滋病毒携带者。但八到十年后，携带者会正式成为艾滋病患者，身体器官会出现各种衰竭，彻底失去免疫力。在此期间，他需要长期服用抗艾药物，以增强免疫力。医生还特意叮嘱他，由于艾滋病会通过血液、性传播，平常一定要做好防范措施。

那一天，李雨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进家门之前，他将检查报告撕毁丢弃在垃圾桶里。当王宛如询问李雨凡病情检查结果时，李雨凡故作镇定地说自己患了慢性肠胃炎，抵抗力下降，吃点药就能好。

连续几天，李雨凡都心事重重。他忍不住给家在上海青浦的父母打了个电话，父亲告诉他，自己的糖尿病越来越严重了，希望他能带着妻子常回家看看。李雨凡感到心酸难过：如果王宛如知道他得了艾滋病，肯定会与他离婚。而离婚后，身体越来越差的他没有能力赚钱治病，也无法依赖年迈的父母，只能在这个世上孤苦伶仃地“等死”，甚至还要遭人唾弃。想到这一系列可怕的后果，李雨凡打定主意，将病情先瞒着妻子。

在急性感染期过后，李雨凡的症状果然如医生所说那样有所好转，开始进入潜伏期。对怀孕仍抱有信心的王宛如，见李雨凡身体好转了，又继续催促他求医治疗不育症。而李雨凡的态度由以前的抗拒变得非常配合，他拿着妻子给付的钱，通过海外渠道买来价格昂贵的进口抗艾药物。他将这些进口药拆掉包装，装进普通药盒里，按时服用。李雨凡计算了一下，每月服用这些进口药物，需要消耗两三千元。如果没有王宛如的大力支持，他根本无力承受。

2014年4月，王宛如专程休假与李雨凡到深圳华侨城游玩。在酒店里，因丈夫生病很久未与之亲热的王宛如主动示爱，说想试试近期李雨凡服药的“成效”。李雨凡找借口推托了一晚后，再次失眠了。他想到自己如果一直逃避妻子的亲热，很容易就让她生疑。可他未来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资产丰厚的妻子身上，如果他将艾滋病传染给她，拉她“下水”，那他们就能同病相怜，一起去治疗，即使死亡也有个伴儿相随。接下来的几天，李雨凡主动与王宛如同房，两人仿佛又找到了当初的激情。

2014年11月，王宛如出现了发低烧、嗜睡无力、恶心呕吐的症状，王宛如以为是自己怀孕了，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雨凡和父母，并拉着李雨凡去妇幼医院陪自己检查。妇产科医生告诉王宛如，她没有怀孕，可能得了病毒性感冒，并给王宛如开了一些抗病毒的感冒药。吃过药以后，王宛如的症状并没有减轻，颈部还莫名其妙地开始肿大。12月2日上午，王宛如上班时连续腹泻，身体虚弱的她驱车前往医院检查。当她把自己的病情描述一番后，医生给她开了血常规检查和HIV检测的单子。王宛如是做生物科技行业的，当她见到检测单，一再质疑医生：“我从来没有输过血，也没有其他性伴侣，为什么要检测艾滋病？”医生解释说，她的症状有点像艾滋病感染的早期症状，为了不误诊，还是做一下筛查比较好。王宛如不情愿地按照医生的要求做了检测，当拿到HIV呈阳性的结果后，她顿感五雷轰顶。

当天下午，王宛如开着车失魂落魄地往家赶。回想起丈夫此前也曾有过相似的症状，她不得不将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李雨凡。进门后，她将检测报告丢到李雨凡的脸上，咆哮道：“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李雨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地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她。面对痛哭不止的王宛如，他苦苦哀求：“我一时冲动犯了大错，还将这错强加给了你，这辈子我对不起你。可这错已经无法挽回了，除了我，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和别人在一起了。不如我们一起好好治病，互相照顾对方到生命的最后，好不好？”王宛如激动地说：“我给了你真心和信任，你却如此恶毒地对我。我要和你离婚，宁愿一个人死去，也不要和你这种人厮守！”尽管李雨凡不断哀求，但王宛如心意已决。2015年1月底，她在母亲的陪同下，找到湖北尊而光律师事务所的丁嫣律师作为自己的离婚代理人，积极搜集证据欲向武昌区法院起诉。丁律师对王宛如的遭遇深感同情，她告诉母女俩，根据我国《艾滋病防治条例》第三十八条规定，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有义务采取必要的防护措施，防止感染他人。明知自己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或艾滋病病人，不告知他人自己感染的事实且不采取任何防护措施而与之发生性行为，不管是希望他人被感染上艾滋病，还是抱着放任的心态或侥幸心理，都是故意传播艾滋病的行为，依法应承担民事赔偿责任，构成犯罪的，应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本文除李雨凡和代理律师外，其余为化名）                   □编辑/罗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