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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脑电波

2015-05-14冷亦蓝

花火B 2015年1期
关键词:林森寝室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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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亦蓝的稿子每期都会给人带来不一样的亮点,这篇稿子相信也同样会有触动你的地方。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冷亦蓝的首本个人合集《孤单走样》现已上市。精选了冷亦蓝写作以来最经典的作品,另外随书附赠过稿宝典“那些书上不曾教你的爱”, 首次倾囊相授最实用的过稿秘籍。

写作是一场旅行,每一个写手都是行在路上的孤独旅人。此后漫长一生,《孤单走样》这本书将不再让每一个有梦想的你孤单前行。

一、她感觉自己好像融化在空气之中了

陈灵手里握着安眠药片,握着水杯时,稍微犹豫了一下。

这段时间的失眠煎熬让她满身疲惫,最近一周只断断续续地睡了十个小时,为了能够安然入睡,她试了很多办法,中药、按摩、音乐……无论什么偏方办法都不能治愈她的失眠症,原本她只是神经衰弱、睡眠不佳,最近临近期末,考试压力太大,她的焦虑让失眠症状一步步恶化。

没办法,只能去医院让医生开了安眠药。

她打心眼里害怕对药物有依赖,可是如果不吃,每天每夜睡不着觉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她揉了揉疼得突突跳的太阳穴,眼睛酸涩得眯了起来,心一横,把药丢进嘴里,将杯子中的水一饮而尽。

她躺在宿舍的床上,拿出手机等着睡神的光临,双手不由自主地打开手机相册,手指飞快地在一堆照片中翻过,最后停留在一张图片上。

图片上是一个男孩的侧影,朝阳映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挺拔的鼻子如同美术生临摹的大卫雕像,男孩嘴角隐隐地带着一丝笑意,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整个人如同奔跑在草原上的小鹿,满是青春活力。

只是看着这张照片而已,她好像都能嗅到他发丝飞扬出来的洗发水味道,清爽地扫着她的鼻子。

眼皮不由自主地打起架来,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快要睡着了,男孩的照片在眼前越来越模糊了——

真好。她想,终于要睡着了,今天会做个什么样的梦呢?

意识陷入短暂的黑暗之后再度明亮起来,她发觉自己还躺在寝室的床上,毫不费力地起身四处看看,室友小花还没回来,转过身,她看见了床上躺着的自己。

那个女孩合着眼帘,呼吸均匀,可以看到眼皮下的眼球急促地运动。她发出轻轻的鼾声,手中握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一眼就能看见男孩开朗的笑颜。

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做梦,或者说是被鬼压床了。传言中的鬼压床不过是睡眠瘫痪的症状罢了,虽然意识醒着但身体动弹不得,这种经历她也是体验过的。

于是她躺回去,用尽力气动手指,想试试看能不能关上手机屏幕。

肌肉好像僵硬了一样根本不受她的指挥,任凭她怎么驱动,手指头仍然纹丝不动。

果然是睡眠瘫痪症呢。她在心里笑了一下,感觉有点苦涩:本以为吃了安眠药能够陷入深度睡眠,没想到竟然还是睡眠瘫痪,她的意识就那么不容易沉睡吗?

她再次站起来,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在寝室里游荡,忽然听见门响了,随着哗啦啦的钥匙声,小花头发湿漉漉的,拎着洗澡用具推门就扯着嗓子喊:“灵灵都怪你不跟我一起去洗澡,我在澡堂摔了一跤到现在屁股还疼!”

她自然是无法回答的,没有得到回复的小花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睡着,忙轻手轻脚地走进洗手间,用梳子梳起头发来。

陈灵忽然想起自己手机的屏幕还亮着,于是马上回到床边关掉了手机。

在关手机的时候她有片刻的愣神:我在干什么啊?我明明就睡着了,在幻想中关掉手机,有什么用?

这根本不可能嘛……

忽然她感觉意识渐渐软了下去,眼前的景物朦胧褪色,下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融化在空气之中了。

二、他认真投入时候的神情,最帅气

醒来的时候,手机还在胸口。

陈灵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发觉四处一片黑暗,对面床传来小花的鼾声,她听见小花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不吃了,不吃了,好撑!”又继续沉沉睡去了。

真是让人羡慕的睡眠啊。

陈灵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觉得头疼眼酸的问题解决了不少,这场觉虽然在开头意识是清醒的,但到后来确实是真的睡着了,她不禁有点开心。

现在几点了呢?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她拿起身边的手机按了一下导航键,想看看时间。

手机屏幕仍是一片漆黑,直到她按了开机键才发现,手机刚才是关机了。

关机了……谁关的?

她一时间也记不清楚,开机看了时间发现已经是凌晨五点钟,于是换好衣服下楼,打算去校园里转一转。

早晨的校园里有不少人在晨练,陈灵记得很清楚,在篮球场北边第一个篮球架那边,有个人会固定在那里练球,无论天气如何。她记得有一次下大雨,那男生全身都湿透了,漆黑的头发贴在脸边,专注地投球,篮球应声落入篮筐,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那时她撑着伞走过,他专注的侧脸印在脑海中,再也挥不去。

从室友小花那里她知道他叫林森,是大她一届的学长,计算机专业,校篮球队队员,至今仍是单身。

为了他,她每天都早早地起来,躲在树后面看他练球的样子。后来她发现她不需要躲起来,因为林森练球的时候十分专注,根本不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即使她这阵子失眠也没有缺席来偷看他,甚至在看到他的时候,她会忘记头疼的痛苦,觉得他是自己唯一的安慰。

虽然她一直躲在树后,虽然她很清楚,她注目的那个身影,不会回过头来看她。

清晨的薄雾中,男孩矫健的身体在篮球架下运动,他轻盈且敏捷,篮球在他手中脱手而出,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进篮。

笑了,他又笑了。林森在练球时,脸上时常会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真的是彻底沉醉在篮球之中了,他认真投入时候的神情,最帅气。

时间差不多了,她转身悄悄走开,去食堂打早餐,和往常一样她为小花打了一份,然后拎着早餐快步走出食堂。

她习惯低着头走路,走到门口时,眼前晃过一个熟悉的影子,衣服分明是刚刚注视的那身,她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呼吸急促,恨不能马上逃离开这令人窘迫的境地。

她朝左边走,正巧对方也往左边闪,她忙转向右边,对方也心有灵犀地躲过去,两个人如此往同一个方向躲了三次,到底是轻轻地撞在了一起。

他身上有阳光的汗味,以及淡淡的肥皂香。

林森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不起……”

陈灵慌乱地抬头看他一眼,正对上他带着点窘迫的眸子,心脏紧张得几乎停了跳动,她连“没关系”都来不及说,慌忙从他身边夺路而逃。

一路小跑。

三、天才都是古怪

陈灵曾经无数次地在心里骂自己懦弱胆小,她那么多次在清晨氤氲的雾气中看他矫健的身姿,却从来没有一次敢走上前去跟他说话。

她本就是极度内向的人,再加上一看见他就心跳加快,纷乱的思绪堵塞大脑,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为这事儿小花笑话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班上三十位同学,她只有小花一个朋友,其他人大多是泛泛之交,其中有五六位同学,她一句话都没有交流过。

她不喜欢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不喜欢被人注目,如果可以,她宁愿做一个透明人,静静地观察他人,不必费心找与他人的话题,不必讨好任何人。

课堂上,老师从来不会让她回答问题。因为她站起来只会脸红,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根,如同煮熟的螃蟹一般,她结结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此几次,她越来越紧张,老师也不再点她的名字,免得她尴尬,也节省大家的时间。

比如这次写作课上,明明她的作文分数最高,但朗诵范文的,却不是她。

现在站在讲台边绘声绘色朗诵着自己文章的,是班长钱云珊。云珊长得不错,性格外向开朗,虽然成绩并不是最好的,但她拥有出众的人际交往能力,大一开学伊始就经常出入辅导员老师的办公室,深受老师喜欢,不过一周就当上班长,现在她正进军学生会,在体育部发展得风生水起。

这位钱云珊,算是陈灵的半个“情敌”。

云珊和体育部的每个成员都混得相当熟,篮球队更是她主要的活动范围,林森在篮球队虽然不算风头最盛的,却是外形颇为出众的。钱云珊时常和林森促膝长谈,关系十分熟络,那情景有时候陈灵看见了,也只有远远艳羡的份儿。

她永远无法做到钱云珊那样长袖善舞。钱云珊想知道什么信息,只需开个玩笑就能问出来,而陈灵她哪怕是想知道林森喜欢吃什么,都无从打听得出。

陈灵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钱云珊已经读完了作文,赢得满堂喝彩,有男生在下面起哄道:“精彩,简直是我听过的最好的作文了!”

她把头埋了下去,将作文本阖上,深深地藏进书包。

班上男生说完这话之后,钱云珊笑着不说话,只是将眼神淡淡地往她这里扫过来。

陈灵觉得那眼神中有一点挑衅的意思。

身边的小花在她耳边不开心地低语:“第一名明明是你嘛!老师刚开始上课的时候都说了,这帮人还问,故意的吗!”

陈灵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被人忽略。考试时她得了第一,那么风头就会顺理成章地被第二名抢走。在旁人眼中,第一名是她的自带属性,若是她发挥失常跌了下来,班上就会有人窃窃私语:陈灵是不是最近出了什么事?

大家把她看成普通人的代价,就是无视她的成绩。她性格中一切无法理解的因子,只要用“天才都是古怪”就能解释得通了。

对于她的个性,大家给予了各种看似合理的解释,但很少有人会试着了解她。

越是被孤立在外围,她就越想把自己厚厚包裹几层,深深隐藏起来。

想到这里,心又有几分焦虑,她很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四、果然,她是在做梦吧

陈灵回到寝室,连饭都不吃,吃了药就一头倒在床上,不过几分钟,她就安然进入睡眠。混沌的意识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她又陷入睡眠瘫痪阶段,感觉自己好像轻飘飘地走在屋子里,看见小花敷着雪白的面膜嘟囔:“灵灵,不吃饭就睡下真的好吗?”

反正也无法真正地深度睡眠,她索性走到玄关处,门边的鞋架看起来许久没有擦的样子,她随意伸手摸了一下,明明摸到了,却没有任何触感,但她很快发现摸过的地方有半截钉子,还微微渗出了一点血迹。

果然,她是在做梦吧。

但这种梦境却和现实生活中的一样逼真,她好像是沿着自己的记忆一路走出门外,不需要推门就来到走廊,走下楼梯,出了宿舍,她忽然很想在记忆中的校园里四处逛逛。

图书馆,教学楼,文体馆,操场,她又习惯性地走到篮球架下面,看着一群不认识的男孩在练习篮球,听见其中一个人说:“嘿,知道吗?林森学长退出篮球队了。”

她一惊,整个人好像被唤醒了似的战栗起来,好像一股电流通过了身体,下一个瞬间,她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她还在宿舍里,坐起身来,看见小花敷着面膜吃着方便面:“灵灵这么快就醒了?你才睡了半个小时啊。”

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不由得将视线挪过去,她发现手指竟然在流血。她心事重重地走下床,来到玄关的鞋架旁边,低下头检查时,发现鞋架上蒙着厚厚的灰尘中,赫然一个熟悉的手印出现在上面,钉子旁边的血迹和梦境中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她趿拉着拖鞋就跑下了宿舍楼,一口气跑到操场另一边的篮球场上,刚才在梦境中见到的几个男生还在,她气喘吁吁地奔过去,顾不上害羞,张口就问道:“林森学长退出篮球队了吗?”

那几个男生被她问得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抓着头发说道:“是啊。刚刚我们还在讨论这件事呢。这是篮球队内部消息,你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她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

五、她就只会做缩头乌龟

脑电波实体化。

陈灵查阅了无数资料,最终给自己下了这样一个结论。她脑电波的强度和活跃程度远超常人,智商颇高,但也因此造成入睡困难。医生开的安眠药从另一个层面激发了她大脑皮层的潜力,导致她的脑电波可以突破实体而活动,但活动范围不超过二百米,而且,脑电波实体化时如果受到了伤害,会把这层伤害传回身体。

陈灵的世界观被自己的这项新技能刷新了,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做个隐形人的梦想竟然实现了,难不成这个能力也是因为她超强脑电波凝聚念力成真后的结果?

虽然这些无从考证,但发现新大陆的陈灵对睡觉这件事上了瘾,除了上课,她所有时间都用在睡觉上,当身体陷入睡眠时,她的脑电波空前地活跃起来,她偷偷地溜出去在学校里巡视,她可以大张旗鼓地走在任何人群之中,而不必觉得有一分一毫的害羞。

她在学校里寻觅林森的身影。她跟在林森身后上自习,跟着他去食堂,跟着他坐在学校人工湖边看落日夕阳,他发呆的时候,她就站在他对面端详着他。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跟随,陈灵知道他们都喜欢吃食堂的烧茄子,他们都喜欢看着湖心那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他们喜欢同一位歌手,看过同一本书,玩过同一款手机游戏,在同一家网站的论坛上匿名闲逛而不留言……他们之间有这么多共同之处,点点滴滴的生活细节都如此接近,有时候她会恍惚地想:他是不是世界上另一个她?

越是跟随在他身边,陈灵就越来越不满于单方面的注视,她想跟他分享食堂里她喜欢的其他菜色,想问他喜不喜欢偶像的新专辑,她想和他交流读后感,她想坐在他身边一起看湖边的风景,从落日夕阳到星光满天,对他说,你眼中的海洋,比这夜空更璀璨。

这天她照例在学校里寻找林森的影子,终于在小树林边的长椅上看到了他,刚想开心地跑过去,却看见钱云珊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他脸上有温暖的笑,让出身边的位置拍了拍,钱云珊笑眯眯地坐在了他身边。

他们两人很亲热地在谈着什么,林森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似乎是害羞的样子,钱云珊笑得甜甜的,唇边两个深深的酒窝,看起来漂亮极了。

陈灵停下脚步,不敢走上前去听他们说什么。下一刻,她在寝室中醒来。

小花不在寝室。最近几天陈灵一直睡觉,小花被冷落了一阵子就跟隔壁寝室的姐妹们玩在一起,这个时间应该还在食堂。

陈灵枯坐在床边,忽然觉得很饿,她草草地泡了一袋方便面吃下去,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好好地吃过饭了。

这阵子沉浸于这种状态之中,连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而喜欢的男生和其他女生有了暧昧,她就只会做缩头乌龟,天,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一边吃着方便面,她忽然觉得这段时期的委屈全都涌出来了,一边默不作声地吃着面,一边眼泪止不住地流。

门开了,是小花回了寝室,她打开灯吓了一跳:“灵灵,你这是怎么了?”

陈灵好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扔下方便面就抱住了她:“小花,我再也不睡觉了。你别不理我……”

六、那样执拗的疯狂,有一次就够了

小花当然不会因为这段时间的冷落而不理陈灵,她只是觉得陈灵这段时间的作息太诡异了,每天饭也不好好吃,回寝室第一件事就是吃药倒头就睡,这么下去好人也扛不住啊。

陈灵不再吃安眠药,凭着自己的力量入睡。刚开始入睡仍是很困难,她要在床上翻来覆去烙大饼几个小时才能勉强睡一会儿,后来她加入了班级的女子篮球队,每天都要练球运动,回到寝室累得不行,吃过饭一头栽倒,竟然也能甜甜地睡个好觉。

陈灵虽然还是挺内向的,但比从前开朗不少,一直以来是她太小心翼翼,给自己太多压力反而不知道如何跟同学搞好关系,现在她放下了,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事随性许多,竟然也聚拢了一些同学,又结交了几个玩得来的朋友。

这天课间她正和同学们讨论问题,钱云珊朝她们走过来,伸手递给她一只信封,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她好奇地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简短地写着:

陈灵:

你好!今天(周五)晚上操场西北角见面好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钱云珊交给她这个是什么意思?她想起云珊和林森曾经一起并肩坐着的情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仍然抱着一线希望:这封信……有没有可能是林森给她的?

她去问,钱云珊笑嘻嘻地说道:“这封信是我小学同学让我帮忙转交的,他比我小一岁,算是我弟弟,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人很好的!”

旁边有人起哄:“人好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钱云珊瞪了起哄的人一眼,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喜欢比我年纪大的不行吗?”

比钱云珊小一岁……陈灵原本带着一点希望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不可能是大他们一届的林森学长啊。想想也是,钱云珊也是喜欢比自己大的男孩子,林森这样优秀的男生,她又怎么舍得介绍给别人?

那张字条被她丢进了垃圾桶,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小花,小花气得牙痒痒:“今天我还看见钱云珊跟林森学长在食堂,是他帮她打的饭!她这存心是占了好的给自己,把烂桃花往你那儿引,别搭理她!你就不去!偏偏不让她如愿!”

她确实也不想去。再说这字条只是一份邀请,她有不去的权利吧。

那天晚上湿漉漉的,陈灵看着雨点敲击着寝室的玻璃发呆,她想了许久,把安眠药丢进床底下。

她决定再不吃这药了。

是梦,终究有要醒来的一天。与其执着恋着不该的人,不如早些抽身,现实起来,将精力投入在现实。

那样执拗的疯狂,有一次就够了。

七、火灾

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宿舍楼发生了大火。陈灵所在的女生宿舍是新楼,没有受到火灾太多的影响,但是紧挨着的男生宿舍旧楼就遭了殃,旧楼每间寝室都铺了地板,堆积的杂物也多,火势蔓延很快,阴霾的夜空下,四层楼很快陷入了火海。

幸好里面的同学都反应迅速地跑了出来,有男生拎着室友们的四部笔记本电脑一口气从楼顶跑了下来,把贵重物品都清点好之后,他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脑门:“不好!老四还在里面!”

其他人顿时傻了眼。

那男生疯了似的往里面跑:“老四!醒醒!别睡了!快起来——”不等他跑到门口就被其他同学拦腰抱住:“你不想活了?这种事应该让消防员来做啊!”

消防员已经在路上了,已经能够听见急促的警笛声音,但此时的宿舍楼已经彻底燃烧起来,玻璃噼里啪啦地碎裂,几条火龙从窗口呼啸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老四在里面啊!”那个男生哭得捶胸顿足,“他吃了感冒药就睡着了,是我忘了他!都怪我!林森,你要是有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林森。

正门有人拦着不许进入,但在无人察觉的后门,已经有人偷偷地闯了进去。

半分钟之后,昏迷着的林森被人用连接在一起的衣物绳索从三楼放了下来,一分钟之后,赶来的消防员们在宿舍三楼的阳台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钱云珊。

她身上有轻微的烧伤,在医院诊治了两天。

在医院探望她的人群中,林森是其中一个,他看着她,问道:“你冒着危险跑到寝室来,是不是为了救我?”

钱云珊低着头,脸红了,她很低很低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向内敛的林森哭了,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沉默许久。

钱云珊出院那天林森骑着单车来接她,她红着脸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小手轻轻地揽住他的腰。

从此校园里又多了一对养眼的眷侣,俊男美女的组合成了学校一道新的亮丽风景线。

而此时此刻,八卦着学校最新绯闻的同学们,几乎都没注意到,陈灵请了一学期的病假,而在她的病假单事由一览,分明写着:烧伤。

八、那样耀眼夺目的火焰,照得四处如同白昼

童话中的小美人鱼救了王子,却没人知道。

那天宿舍失火,陈灵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个名字,林森。听到这两个字,她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女生宿舍。

从她们的宿舍楼,有一种方法可以过到隔壁的男生宿舍里去。陈灵所在的寝室玄关有一扇窗户,从窗户过到旁边的大阳台上,在阳台上起跳,大概下坠有三四米左右的距离,可以落在旁边宿舍楼的阳台上,在那个阳台隔壁,就是林森的寝室。

她曾经跟着他停在门口,目送他走进寝室。

身子轻飘飘的,比以往更容易落在对面的阳台上,在空中落下的时候,她的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就那么从火舌乱窜的走廊穿过去,在走廊里,她看见昏倒在地没能爬进寝室的钱云珊,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迅速把她拖到没有浓烟的阳台上。做完这些,她冒着更大的火势重新回到走廊,推开第一扇门,滚滚浓烟之中,她看见了躺在床上,睁不开眼睛正在剧烈咳嗽的林森。

她关上寝室门阻挡火势,毫无障碍地将寝室里没有燃烧的床单系在了一起,一端在钢铁床脚处紧紧地绑住,另一端在林森腰上系了好几圈,最后把一截床单放在他手里。

“你……咳咳咳……”林森似乎察觉到不对劲,“怎么进来的……”

她把他推到窗边,帮助他出了窗户,自己拉着床单绳索的这一端慢慢地放下,绳索的另一端实在很沉,但她咬着牙,把绳索在自己腰上转了几圈慢慢地送下去,火势越来越大,她感觉得到身后有火蛇追赶着,身上的绳索也沾上了火,她毫不在意地伸手拍灭。

她看见林森已经降到二楼,忽然听见头顶的电线传来“吱吱”的声响,一大片火花在她头顶绽放——

那样耀眼夺目的火焰,照得四处如同白昼。

八、满身伤痕

林森顺利地从寝室逃脱出来,不等他落地,就已经有几个哥们儿在下面接着他了,最后的半层楼他是掉下来的,还好不高,他也没受什么伤,落地时他的几个室友把他紧紧抱住:“老四!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他回头望着床单编织的绳索另一端,原本天蓝色的床单漆黑一片,明显是被烧断的。

林森推开身边的人,对赶来的消防员大喊:“上面还有一个人!快!快救救她!”

消防员赶到他所说的屋子里时,屋子里满地狼藉,却没有一个人。但他们最终在阳台上发现了仍在昏迷着的钱云珊。

林森看着被推进救护车紧闭双眼的钱云珊,神情专注而沉重。他当然不知道,此时在距他一百米不到的女生宿舍里,小花打开寝室门发出的尖叫声。

陈灵满身伤痕地昏倒在自己的床上。

九、痛得无法言说

陈灵受了很重的伤。她双腿骨折,后背大面积烧伤,整个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了三天之后,终于醒来。

没人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躺在没有火的寝室里,竟然会伤成这个样子。当时小花回寝室时被眼前的惨景吓坏了,慌忙拨打了120,但医生的诊断比她看到的更严重——她后背的皮肤重度烧伤,惨不忍睹。

无论父母和朋友们怎么追问,她都一声不吭,绝口不答。

她严重的伤势成了一个谜。换药的时候,陈灵疼得浑身颤抖,指尖死死地抠进了床垫里,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滴落,却是哼也不哼一声。

她接受了两次植皮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再休养一个月就可以出院了,但还是要定期来做康复治疗。

她已经半年多没回去上学,从小花口中她得知林森和钱云珊交往的消息,得知此事的时候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窗外远处的绿草如茵出神。

小美人鱼为王子失去了声音,最后还整个身体化作了泡沫,但王子最终也不记得她。

王子,仍是属于公主的。那一对相配的璧人,才是众望所归。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笑了一下,牵动着脸部的肌肉疼得抽搐,泪水淌了下来,她自我解嘲地想:真是好疼啊。

太痛。痛得无法言说。

十、她的身影再寻不见

那次大火之后林森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偷偷看他练球的女孩子,他知道她叫陈灵,是钱云珊的同班同学。

后来渐渐地他也不再练球。

但他偶尔会想起曾经那段美好的记忆,想起那个羞涩腼腆的女孩,躲在树后看他练球,每次发现她来,他的嘴角都忍不住挑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手中拍球的力度也重了几分,他甚至曾经刻意耍帅,雨天带球退到三分线外,潇洒利落地准确投入篮筐,扬起一片水珠,落在地上,却好像在他心里荡起涟漪。

她每天都来篮球场偷看他练球,风雨无阻。

其实他对篮球的兴趣也不是很大,当初加入篮球队也是觉得好玩,最开始他还挺有干劲地练习,时间久了有点懈怠,但有人这样注视着他,他也就一直坚持着训练下去了。

到后来他明明退了篮球队,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继续晨起练习。起初他自己也不太理解,后来有一天,那个每天来看他的女孩忽然不来了,他心底竟然莫名地失落起来。

他青梅竹马的玩伴钱云珊长他一岁,但他上学早一年,钱云珊高考时复读一年,入学后反而是他的学妹,那天他去找云珊吃饭,竟然发现那个女孩和她是同班同学,名字叫陈灵,成绩很好,性格孤僻。

他真的觉得这是天注定的缘分,就有点害羞地拜托云珊帮他介绍那陈灵认识,钱云珊脸上虽然有淡淡的失落,但也答应了。

他想问陈灵为什么看他打球,又为什么忽然不来了。为了表示感谢,他还特意为云珊打了饭。

云珊帮他转交了字条,那天他在操场等了半宿,天忽然开始下雨,他本想回去取伞,又怕走了之后女孩来了找不到他,就咬着牙等:也许一会就来了呢。

他一直等到宿舍关门,女孩也始终没有来见他。倒是他因为淋了半夜的雨感冒病倒了。

没想到这一病后赶上了火灾,他吃了药睡得很沉,等被浓烟呛得醒过来之后,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连呼吸都艰难,还谈什么逃生。

依稀看到有人走进屋子,手脚麻利地把床单连起来做成绳索,那人好像完全不怕烟也不怕火,把他推出窗子之后慢慢送出绳索,他的眼睛被熏得流泪不止,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在心底里有一丝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当钱云珊受伤的消息传来,他什么都明白了。

虽然他对钱云珊没有太多的男女之情,但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打动了,这个世上还有谁会为了他,连自己的安危都肯舍弃,不顾一切地扑到大火之中救他呢?

他让自己忘了陈灵,强迫自己不再关注她,他不想再负了待他这么好的云珊。

虽然如此,但偶尔他也会想起陈灵,想起她躲在树后看着他,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睛。

大学毕业的那天,他在电影院门口等云珊,人群之中,一个脖颈缠着白纱的女孩从眼前经过,他愣了一下:这人长得像他时常会想起的陈灵……

可她为什么会受伤?

他不禁挪动脚步向前走几步,试图追上她,身后响起恋人云珊的声音,他的胳膊被紧紧抱住:“等了多久?我已经买好票啦!”

就这样一个踌躇的距离,那女孩的身影被汹涌的人群埋没,再寻不见。

编辑/眸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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