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导航的街景,就是我们采集的
2015-05-14浦东
浦东
很多人出门的时候,习惯用电子地图导航。今天,当我们打开网页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三维的地图实景。你是否好奇这些街景图片究竟是如何生成的?
采集这些庞大的街景图片数据的,就是街景工程师。街景工程师对城市的熟悉程度远胜于一般的旅游攻略,他们对哪儿有好吃的、好玩的,一清二楚,而且可以借采集街景,走遍天南海北,去很多很美的地方。在网上搜索“街景工程师”一词,不难发现人们对这个新兴职业的艳羡之情:“可以免费去各个地方旅游,真是太爽了!”“能去很多大众旅游之外的地方探险,太刺激了!”……
今年28岁的马尧,目前供职于腾讯地图,他从事的就是既前卫又神秘的街景工程师的工作。
公司里“拉仇恨”的部门
马尧并非地理或者测绘专业科班出身,而是在2009年毕业于四川大学新闻系。
马尧是新疆乌鲁木齐人。他的父亲马鸣是中科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的教授,主要从事野生动物保护、鸟类分类学、生物多样性与动物生态学方面的研究工作。马尧在研究所大院长大,每年的寒暑假他都会陪父亲在野外做研究。他第一次陪父亲出差是在4岁的时候,跟父亲到巴音布鲁克看天鹅。
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带回的中国第一个野骆驼的标本,就放在马尧父亲工作单位的大厅里。那时彭加木教授已经消失在罗布泊中了……周围的邻居都是老科学家,随手就会送马尧两块化石。马尧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家族里好多人都做生物方面的研究,可是马尧高考没考好,没能考到北京。他选择了到四川大学读新闻系,在大学他喜欢上了摄影。
这条跨界的道路可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毕业后,他到北京加入了《中国国家地理》杂志。马尧为一些越野汽车做品牌设计、策划项目,所以经常在外面跑。在西藏阿里地区一待就待了两个月,去新疆、内蒙古、青海这些地方更是家常便饭,他基本把中国渺无人烟的地方跑了个遍。
后来马尧对这些商业活动有些厌倦了,就离开了《中国国家地理》。
2012年左右,正是街景地图在国内开始蓬勃发展的时期。卫星等高科技产品虽然功能强大,但目前还无法实现像电影中展现的那样,直接定位出街景与实时动态。目前的街景图片,全部是街景工程师一张张拍摄的。自从谷歌于2007年5月25日推出街景功能以来,这一应用已经拓展到全球40多个国家的3000多个城市。而在中国,却仅涵盖了中国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腾讯SOSO地图在2011年底推出了街景服务,后来百度地图在2013年8月加入了街景服务竞争。马尧觉得,自己对摄影和地理的爱好正好可以在“街景”这个方向上结合到一起。
他去腾讯地图应聘街景工程师。面试的时候,部门让他做一个进藏采集路线的策划。马尧提交了他做的策划之后,领导说:“我们部门目前还没有人能做这样的策划。你来吧,这个项目就交给你。”
街景工程师的工作地是户外,也不需要经常返回公司,每天通过电话、邮件同公司联系,每月进行电话会议。街景工程师不仅可以随时逛街,还能游山玩水。由于工作时间的不确定性,他们往往会积攒较多的调休时间,每年都会休几次长假。因此,这个部门也是公司“拉仇恨”的部门。
上珠峰,下三沙
马尧一进公司就挑起了重担。他是和两位同事于2012年8月~10月走的滇藏线,从云南香格里拉出发,沿着滇藏公路214国道向北前行,并在214和318两条国道的交会处芒康转行,途经左贡、八宿、波密、林芝、日喀则、拉孜、定日等10多个大小城市,一路向西开进,来回走了9000多公里。
马尧带上了当时整个部门唯一的全景云台,它是拍摄精细化街景必不可少的设备,并找了一个藏族司机,一块儿在西藏待了3个月。他们去了珠峰大本营,去了海拔5300米的拉姆拉错——国内目前街景采集海拔最高的地方。
对这次滇藏之行,马尧的团队铆足了劲,因为这绝对是一条驴友和地图用户关注度很高的壮美的高原之路。他们想要做出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的街景地图,单纯在原有电子地图的底图基础上添加是不行的,毕竟原有的地图底图的数据大多只是覆盖了一个地方的主干道,很多连车子都进不去的羊肠小道、极峰险境,在电子地图上是显示不出来的。为了能做出不一样的街景地图,给大家带来更多在一般地图上看不到的风景,马尧和他的团队经常一次又一次深入险境,或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
去珠峰大本营的路上,他们的车载摄像机都颠散架了,只剩一个固定螺丝,有一个相机都颠掉了。而当时到珠峰大本营还有6.9公里的路程。获取珠峰大本营的高清街景数据就像一个冲刺,开车走了那么远,最后这6.9公里只能靠自己背负相机来采集。马尧和同事就在海拔5200米的地方,背着15公斤的街景设备一路走一路拍。
当设备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区域工作时,经常会遇到以前不曾遇到的问题。首先需要应对高原反应,人和设备都需要。东达山是左贡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被称作“生命禁区”,海拔5100米,除了一年四季天寒地冻、长冬无夏之外,空气中的含氧量很低。设备也要应对高原反应,电池在低温环境下会出现不稳定的状况,为此他们准备了充足的备用电源。
9月份,藏东南多雨的天气也常常让马尧他们感到手足无措。“有一次,室外温度只有零下10℃,我们穿一身秋装,被冻得直哆嗦,喝了几壶酥油茶,晚上盖了三层被子才暖过劲儿来。不过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些都不叫事儿。”马尧说,“毕竟我们的付出都是有价值的,换来的是‘活的街景。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充当的是用户的眼睛,记录的是触手可及的极致美景。”
2013年6月,马尧的团队又启动了三沙市的地图项目。海南省三沙市刚刚成立不久。他们坐的是永兴岛的补给船“琼沙三号”,下午从海口出发,第二天一早到。三沙市的管辖范围其实只是一条街,街上有一个小餐馆,两个超市,一个银行,一个邮局,一个保险公司,一个市政府。其余的地方都是军事管辖区,没有军方允许是不能采集地图的。马尧在这儿住了十多天,拍摄了七八个岛。
岛上的天气很热。马尧晒得浑身浮肿,脱皮。长袖也穿不住,太热了。白天他们在街上是看不到人的,去别的岛都是自己找渔民租船。每去一个岛要开一个证明,军队还派了一个战士一直跟着他们。
这两个项目完成后,团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最初的时候,马尧他们用手持相机来拍摄全景,一个地点拍30多张,拼图出来后还有很多错位。后来马尧研习了很多国外的技术文献,现在可以做到一个人用脚架拍,底下连影子都没有,拍摄效果一直都在进步。
现在马尧的部门处理的数据量超过100TB,这些数据可以存满3200个32G的苹果手机。街景数据库容量超过2PB,相当于下载了1048576部2G的高清电影;而拍摄的照片量超过200亿张,这些电子照片打印成6寸纸质照片,连接起来可以绕地球75圈。
存留影像,记录城市变迁
街景工程师主要配备两种采拍设备,车载拍摄机和背负式拍摄机。也因此,该工作主要是两人小团队合作,轮流做司机与操作员。采拍设备中都安装有GPS系统和里程器,可以过车的地方,会每10米作为一个采拍点,自动进行拍摄。不能过车的小胡同、室内景、高山等,则需采拍员背负起拍摄工具,作为移动载体,进行自动或手工拍摄。
平时,马尧一天的工作是这样的:8点起床清点装备,开车出发前往目标地点进行采拍,下午5点回宾馆,随后导出、整理每天高达上百G的数据,大约也要忙到夜里两点钟。对采集员来说,每天上午11点到下午3点是最忙碌的时候,一般很少午休,甚至经常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因为中午一直到下午3点是光线最好、最适于拍照的时间。街景拍摄对天气要求较高,遇到阴天、雾霾、下雨等情况都无法拍摄,对于像北京这样的城市,一个月里,天气好到足以拍照的天数甚至只占30%,因此每个晴朗的天气都弥足珍贵。
所以,这份工作并不像外界想象的充满了游山玩水、逛街的乐趣,真实的街景工程师其实是一份孤独的工作,长期出差,一直在路上,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完成当地的采集,再转战下一个陌生的城市。不过马尧对路途中的挑战乐此不疲,并不断拓展这项工作的意义。最近,他在做的长城项目,选取的都是野长城,它们都很漂亮,但是近几十年的破坏比较严重。马尧想借此建立街景变化的时间轴,这样可以把长城在各个时代的变迁记录下来。
最近几年,云南香格里拉独克宗古城、丽江古城都发生过大火。那些烧毁的建筑很可惜。如果街景工程师们提早留存影像,就可以为景观复原建立基础。最近清华大学就联合丽江市政府,来找马尧他们公司要数据,想去做古城复原。
马尧说:“街景是对一个城市影像的完整记录。现在的城市变化太快了。街景是我们选择的比较合适的记录方式,可以把一个城市360度地拍下来,对于记录国家、社会变迁都有很重要的历史意义。如果放在国家、民族的角度去考虑,这是一个更大的愿景和情怀。”
街景地图要不断更新,北、上、广、深,每年做一次大的更新。二三线城市,更新时间会更长一些。马尧吐露,未来的大公司也可能考虑采用众包模式,兼职的街景工程师也可以参与到采集的工作中来,对已经上线的街景城市,进行照片的完善性更新。因此,以后街景工程师这一职业的空间会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