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抠
2015-05-14牟喜文
牟喜文
王小抠并不抠。
王小抠的祖上精于微雕艺术,传到王小抠手上,技艺更加精湛,他能在一个核桃上雕刻出一千二百个人物,每个人物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但有一样,王小抠雕刻的人物,只有拿着放大镜才能看到,因为王小抠常年在指甲大小的物件上雕刻,工具比掏耳勺还小数倍,所以人送外号“王小抠”,时间一长,本名王俊卿倒没几个人记得了。
在濉州,提起王小抠,可以说家喻户晓。王小抠七岁丧母,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生得比别人矮一头,干瘦干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
可王小抠的儿子王亮却生得人高马大。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儿,长胳膊长腿,虎背熊腰,站起来像座铁塔似的。性格也不像王小抠。王小抠闷头戴着花镜在小东西上刻东西,讲究精雕细琢;王亮专门喜欢在大物件上做文章,专门雕刻柱子、牌坊、门廊等,雕工大开大合,和王小抠截然相反。爷俩给人干活,一个高大气派,一个小巧玲珑,倒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王亮说:“爹,您整天在那么小的玩意儿上刻,累不累啊?”
王小抠推了推掉在鼻尖上的老花镜说:“你懂啥,越小越显手艺,一小块金子和一袋铜,你说哪个值钱?”
王亮撇撇嘴,说:“歪理邪说。”
王小抠瞪起眼珠子,说:“老子不就是靠着这手艺把你养大的吗,咋了,翅膀硬了,瞧不起爹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各干各的。
这年,濉州知府白一水招捕快,王亮不顾父亲王小抠反对,当了一名捕快,后来还被知府升为了捕头,整天骑着高头大马,倒也威风八面。王小抠的生意也时来运转,出奇的好,富商们都希望有一件捕快爹的雕刻,放在家里,看着心里就踏实。
爷俩可谓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为官,一个经商,小日子过得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相当滋润。
闲暇,王小抠背着手,东走走、西看看,有时还在木板或指甲盖大的牛角上刻几下,待儿子回家,拿给儿子看,儿子每次都手舞足蹈。
原来,那段日子,濉州盗贼盛行,小偷小摸的蟊贼更是数不胜数,王小抠利用闲逛的机会,把蟊贼的脸都一一刻在了物件上,王亮按图索骥,一抓一个准,咋还能不狂喜呢。
眼瞅着濉州的治安越来越好,王小抠自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也会哼上几曲濉州小调,虽然不入流,但也自得其乐。
这天,王小抠正在专心雕刻一艘尺把长檀香木船,过几天就是知府白一水的生日了,既然白知府如此器重自己的儿子王亮,那知府的生日,也不能太寒酸了,所以,王小抠就想借送木船的机会,进一步拉近知府和王亮的关系,人在官场,谁不求个一帆风顺呢,这也是个好兆头不是!这时,管家来报,说有一个老妇人来拜访王小抠。
只见老妇人雍容华贵,举止文雅,身上的衣服料子一看就不是便宜货。王小抠赶紧吩咐管家看茶。
老妇人款款落座,说:“王员外,老身想单独和您说会话。”王小抠一使眼色,管家会意地退到了门外,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老妇人给王小抠道了个“万福”,幽幽地说:“王员外,你我都是有子孙之人,我就直说了,老身教子无方,犬子被王大人抓了,希望您能通融通融。”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里是一锭黄金,足有百两之多。
饶是王小抠见多识广,可他从没见过这么大一锭金子,眼睛不觉就有点发直,心蹦蹦乱跳。
“你……您儿子究竟……究竟犯的啥罪?”
老妇人偷眼看出了王小抠的失态,说:“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组织了一伙人,在山上。”
“您儿子是——”
“过江龙李浑。”
王小抠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听儿子提起过,这个过江龙不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还和觊觎濉州的倭寇有联系,王亮费了好大劲才把他缉拿归案,可这个过江龙打死也不招供他巢穴的位置。
“这个……恐怕……”
“您儿子一句话的事,只要放了我儿子,老身愿意再献上一锭金子。”
“那……好吧。”王小抠把玩着那锭金子,仿佛下了极大决心似的。
“老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王员外亲自和我走一趟。”
“这……”
“老身还能吃了你不成?”
“待我收拾一下。”王小抠拿了一块木板,坐到了老妇人的豪华马车里。
一路上,王小抠和老妇人说着话,手可没闲着,木板上的碎屑隔一会儿就掉到马车外一点。
“王员外,您这是?”
“夫人给了我那么大一锭金子,我也该有点回报不是,我就想给夫人雕座佛像,保佑夫人一生平安!”
“让您费心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
王小抠上山的第三天,王亮带人一举捣毁了过江龙的老巢。
被俘的老妇人很诧异:“你们咋找到这的?”
王亮哈哈一笑,举起手里的木屑,每一块木屑上都详细地雕刻着路线图。
“卑鄙!”老妇人怒目圆睁。
“夫人息怒,放心,您的后半生,老朽全包了!”王小抠深施一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