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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香臣

2015-05-14李永生

小小说月刊·下半月 2015年3期
关键词:媒婆大秀喜鹊

李永生

卢香臣是个“男媒婆”。

他个高,瘦,像个大螳螂。那时候他是我们生产队的会计,干的活是记账、拨算盘珠子。由于很少“沾地边”,整天干鞋净袜的。他爱戳大街。没事就亭亭玉立地在大门口站着。如果这时候走过来小伙子小姑娘,出于职业习惯,他就使劲盯着人家看,直看得人脸红心跳。

卢香臣当媒婆属于家传。他家在村东头住,四间“砖包皮”房子,小院收拾得很干净。屋里的家具和平常人家没什么不同,但与众不同的是迎门“中堂”地方悬挂着一副“大轴”,很陈旧,画面黑乎乎的,看似有些年头了,眼神不好的需要眯着眼仔细看。画面有些费解,是两只飞在空中的喜鹊。两只喜鹊共同衔着一根树枝儿朝左上方飞,左上方是一棵大树,树上面是半个喜鹊窝。其实那画面有讲究,民间有一种说法:娶亲的时候如果看见两只喜鹊共同衔着树枝儿搭窝,那就是大吉大利,说明这婚姻属于天作之合。说归说,这样的机会,比芝麻掉到针眼儿里都少……这画是有人专门画给卢香臣他母亲的。他母亲是我们这一带很出名的媒婆。听我父亲说,卢香臣的母亲也是大高个,长得很好看。老太太烟瘾大,一杆烟袋不离手。据说民国时候涞阳的一位县知事的儿媳妇就是她说成的,这事令老太太名声大震。因为出名,老太太架子很大,哪家来托她说媒,必须车马伺候。据说老太太曾创下一年说成三十九对媒的记录,号称“媒界”的“皇后”。那副“大轴”,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对卢香臣母亲的褒扬。后来这幅独一无二的画作就成了卢家的传家之宝,也成了他家的“家标”。按规矩,娶亲那天,媒人必须到场,但由于她说的媒多,往往几家把娶亲的日子选在了一天,遇到“撞车”,她便把家人派出替她去,就如同现在副职替“一把手”开会一样。卢香臣从十几岁就替母亲“开会”,隔三差五就吃顿“十二八”大席。卢香臣后来也成为媒婆,也许就和他启蒙早有关系。

媒婆,跑断两条腿,磨破一张嘴。据说卢香臣有一年穿破了九双鞋。那些穿破的鞋子被他整齐地码放在窗台上。这对于卢香臣来说似乎是“爱岗敬业”的荣耀。有一次,他的独生女儿大秀偷偷拿了他三双破塑料凉鞋去货郎担子换了两根红头绳,被卢香臣知道后屁股挨了两脚踹。

卢香臣嘴皮子溜,去谁家说媒一袋烟的功夫就把人侃晕。但他很精明,遇到一些见过世面的主儿,他就要开动脑子,不急着说话,只是抽烟,直到对方憋不住了先搭理他。他一开始并不把男方吹个天花乱坠,往往说的很客观,很诚恳。说一句,“吧嗒”抽口烟,让对方考虑一下。他这样,反而让人觉得他这人靠得住。所以卢香臣出马说媒,成功率极高,来求他的自然就多。卢香臣就经常捏主家酒盅,说成了,还要享受主家的“四样”谢礼和赏钱,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大秀和我同岁同班。大秀也长得高高瘦瘦的,特笨,每回考试都是倒数第一、二。大概老卢家的遗传基因很强,大秀很小就展露出保媒拉纤的天赋。我记得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曾暗恋一位叫胡大润的女同学,论学习成绩,我和胡大润属于班里的男女状元,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我感觉胡大润也好像很爱恋我。有一次,我们三人一块走着回家,大秀走在我们中间,忽然她用右手拉住我的左手,又用左手拉住胡大润的右手,把我们俩的手叠放在一起,还意味深长地把我们俩的手捏了捏,然后做个鬼脸哈哈笑着跑开了。

距我们村十里外的张庄有个叫大孬的青年。他家的日子过得不错,大孬爹这两年在内蒙倒腾羊皮发了家。但大孬不好找媳妇,原因之一是大孬长得太难看,个子矮不说,还是个歪嘴,两只眼睛似乎永远睡不醒。二是这家人抠门,不招人待见,没人缘。大孬爹慕名找卢香臣,请他说媒。卢香臣一打听这家的情况,就摇了头。凭他的经验,给这样的人家说媒,费劲不说,因为抠门,往往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再说,那么个丑小子,从哪里给他找“般配”的丑丫头?大孬爹说,你若说成媳妇,就现拍给你一千块。这一千块对卢香臣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那天卢香臣正好喝了酒,搓了几下手指头,借着酒劲就答应了。

为大孬这个媳妇,卢香臣跑烂了两双鞋,但说叨了七八家都不行。他想败阵,但又觉得不好交代,因为他已经捏了张家十几顿酒盅,大孬爹本来就抠,这十几顿酒盅早已把他“捏”的肉疼。这时候大孬爹果真急了,说,老卢你到底行不行?哪怕你把姑娘带给我们瞧一眼都行。卢香臣听了这话,一拍大腿,喊声“行!”

那天一早儿,卢香臣骑上自行车,后座上带上已经十八岁的大秀,就去了张庄。按事先约定,大孬一家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偷偷相看卢香臣带来的姑娘。之所以偷偷相看,是怕正大光明见面但相看不中扫人面子。卢香臣带着大秀骑到大孬家门口,按了下车铃铛,就“嗖”一下过去了……

第二天,卢香臣就递了话,说人家姑娘没相中大孬,不愿意。

选自《当代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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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话题:古代媒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