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王镜宾

“朋友的朋友也就是朋友嘛！来来来，马六，快坐下！”朱五热情地招呼刚进明星大酒店的马六入席。本来是牛七请朋友朱五的客，前段时间牛七托朱五办成了一件大事，为表示感谢，专门在大酒店请朱五一家吃饭，但朱五家人有事不能赴宴，他一人来了。朱五入座后嫌人少太冷清，经东道主牛七同意，再叫一个人凑兴，他就打电话邀请了自己的朋友马六。

“好好好，谢谢朱哥，很高兴认识你的新朋友牛哥，朋友的朋友当然是好朋友了。”马六落座后，问：“三缺一，人少了点吧？是不是再叫一个朋友？”经朱五、牛七同意后，他打电话叫来自己的正在热恋中的女朋友杨八妮。

“好好好，没想到叫这个普通名字的杨八妮竟是一个美女，明眸皓齿，跟大明星孙俪似的！”“好好好，你们俩真般配，我这朋友马六高大魁梧，仪表堂堂，女友貌若天仙，真是绝配！”朱五、牛七见了杨八妮，又吃惊又羡慕，情不自禁地连声称赞。

马六、杨八妮一边笑着，一边红着脸谦让：“过奖，过奖了，还没喝酒我俩都醉了。”三个人都是年轻的生意人，很投缘，又有美女作陪，自然兴高采烈，不同寻常。

“上酒，上菜。”大家都是商场的年轻人，一见如故，牛七吩咐服务员上酒菜，在十分友好，十二分热烈的气氛中开了席。

三位男士轮流敬对方酒，只有杨八妮坚称不会喝酒，又驾车。她没喝，以饮料“王老吉”代酒。

酒过数巡，东道主牛七还觉得意犹未尽，要猜拳，但朱五说猜拳太喧闹，容易引起警察注意，这几年查酒驾很厉害。于是，马六提议掷骰子，尽管杨八妮提出反对，但三个兴致勃勃的热血男儿不同意，坚持要玩，说她“还没结婚就把我兄弟管住啦”“今天朱、马、牛、杨齐全，四季发财，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哥几个有缘，要一醉方休。”杨八妮一比三，只好弃权，她看着三个人玩掷骰子。

牛七先过关，先给朱五摇出了三个五，叫三个豹子，让朱五一下子连喝了五杯，他舌头开始打卷，又给马六摇出三个六，让马六连喝六杯，使他说话结巴起来。杨八妮洞若观火，怕喝出事，忙叫服务员换掉大杯拿小酒盅。为了让朱五、马六缓过劲，她主动给牛七敬了两杯，对他赢得红关表示祝贺。

根据规则，红关不过，牛七还得再打一关，牛七又上阵摇骰子。这次却没那么顺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说两个朋友一人又喝了七八杯，自己也喝了六杯。热情加热酒，几个人已经在称兄弟不分彼此了。再下来朱五过关，他有输有赢，别人喝了不少，他也喝了不少。

轮到马六过关，马六却打出了黑关，全输了，只是输得点子少，又喝了四五杯。根据黑关不走的规则，他在女友的鼓励下，又披挂上阵，给朱五摇出三个六，让朱五连喝六杯，给牛七摇出三个小太阳！大家都傻啦，这要连喝十八杯呢！忠厚的生意人牛七喝了八杯就吐字不清，两眼发红，满脸成猪肝，连声求饶：“不行不行，不敢喝了，兄弟，饶了我吧……”马六不依说：“你刚才让我喝那么多，我二话不说都喝了，你不能耍赖，必须喝，不喝就不是爷们！”“我明天有事出门，不敢喝了，再喝明天起不来会误事的。”“有啥事？你说。”这时，朱五摇晃着出去解手，一边随便问。牛七答：“就有事，到沈阳去签、签一份合同。”

朱五出去了，杨八妮劝马六说：“不能喝就算了，别勉强人家。”马六一把推开她，瞪着牛七问：“别骗兄弟我了，有啥合同？”“就是有，但不能说。”“不能说就是假的，别拿兄弟开涮了，喝，喝！”他端起酒杯又塞到牛七面前。牛七被迫又喝了几杯，又求饶：“兄弟，真不能喝了，谁骗你是孙子，蹲在地上撒尿。”杨八妮一听就明白了，红着脸劝道：“打住，马六，别让他喝了。”

“不行，不行，你这话骗女的还行，骗兄弟、兄弟我不、不行，你得说什么合同这么重、重要。”马六不依不饶，舌头早已打蚕丝卷了。

“到沈阳一家大型钢铁公司签一笔供货合同，价值、几、百万呢。”在马六的追问下，舌头已打成钢丝卷的牛七说出了实情。

马六笑了：“牛哥，这就对啦，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嘛，这才是知心朋友，有事不要隐瞒！为你做成这么一笔大生意高兴、高兴，干三杯！干三杯。”

马六劝牛七喝了三杯，还想劝时，牛七“嗵”的一声趴在桌上，酒水打翻了一桌。这时，朱五也回来了，他和杨三妮连忙劝住马六，不敢再喝了，几个人扶牛七起来结账，马六很豪爽地主动付了账，让牛七、朱五很不好意思。杨八妮驾车送三个男人回家。临分手时，三个男人抱在一起，手抓手，头抵头，像玩到兴头上的三只螃蟹纠缠在一起，嘴里还哼唱着周华健的《朋友》：“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杨八妮费了半天劲才把他们扯开，只听他们相互说：“朋友的朋友、一定、一定、绝对、绝对是好朋友……”

几天后，等酒醒过来的牛七兴冲冲地驱车赶到沈阳，找到那个大企业签合同时，对方告知合同早在前天已签出了。牛七一下子蒙了，惊问：“签给谁了？”对方答：“他说是您的好朋友，您介绍他来做这笔生意的。”

“胡说，我没有！他、他、他叫什么名字？”

“叫马六。”

选自《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