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火苗般的乡愁（组诗）

李晓泉

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真长，我来来回回一走就走了三十年

它用四季的风光迎接我

把我一腔热血都变成了小野花儿

这是一条平平仄仄的小路，但有一次我喝醉酒

居然找不到它了，我在没有路的地方走啊，走啊

一边走一边喊

喊醒了树冠里熟睡的野雀子

喊亮了旷野中许许多多苍老的星辰

深 夜

我常常站在深夜的窗口眺望

那么多闪烁的星辰密布在苍穹

像母亲新买回来的一个印满碎花的盘子

太安静了，除了几声虫鸣，犬吠

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风轻轻地摇晃着树木

叶子或悄然长大，或无声地滑落

一棵树与另一棵挨得那么近，它们

有过亲近或彼此的交流吗？

我常常情不自禁地推开了窗

像打开了记忆的一扇大门，四十年

多少往事让我感动让我迷惘让我不知所措

我常常就那么面对夜色站着

心像一个空空的巢，不知道那些

叽叽喳喳年少的梦，此刻

都飞到了何方

等

一辆辆车过去，我还在等，一群群人过去

我还在等，像一朵花等待欣喜若狂绽放的那一瞬

像一棵树等待走出自己的阴影

像一片湖泊等待树影和空中缓慢的云朵

像四十多年杯弓蛇影的生活

等待一声安慰，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

春天来了，漫山遍野欣欣向荣，一场暴雨

能把烦恼和坎坷一冲而尽吗？我在等禾苗长成粮食

爱情变成喜鹊，命运像一场大火把时光烧红

我在等，等一个个明天像金贵的陶罐破土而出

一个个被我想念的人，像一本书的插图

聚拢在我的记忆中，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

究竟在等什么，我常常突然回过头来

向着川流不息的地方，向着苍茫的远方

望着，望着……

有些……

有些花儿虽然开了，但开得不那么美

不如还是一个骨朵时候好看，有些树已死在林子里

但它自己并不知道死去，依旧站着

和其它的树一起摇晃着枝条，有些灯

突然亮了，我不喜欢夜色中的那盏

我喜欢心里的那盏，有些河流着流着就断了

就像我们想一个曾经的人，想着想着

就想不起后来的事了，有些云缓慢飘过天空

有些落到山谷里，我还是喜欢白云落在身边的感觉

有些草长在草原，被我们赞美，有些草

长在田间，被我们的锄头连根铲掉，草啊

多像我们不一样的人生，有些时候感觉

与一个人彼此惦记，尽管海角天涯也很幸福

有些话会一辈子烂在了肚子里

有些事情只是与我们擦肩而过

却让我们感动了一生

一棵孤零零的树

如果能够从泥土中拔出身子它会向哪个方向跑呢？

这棵孤零零的树，连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深秋了，叶子都落光了

站在辽河滩的水边

它是否正看着自己的影子

是否在难过？

不是秋风把它吹得哗哗响

是它用枝条搅动得秋风哗哗响

一棵树如果此刻能突然开口说话

第一句会说点啥呢？

我也只是路过

但，它的孤单一下子就嫁接到了我身上

我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它的树干

它在空中啪啪啪拍打的枝条

突然，安静下来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