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写作的十八条“准则”
2015-04-30玄武
玄武
1.权且把我的作品称作散文吧。虽然有众多写诗、写小说的朋友和前辈,我非常敬重他们并时常学习他们的作品。但仅仅相对于我目前的作品而言,我不愿称其为小说或诗作。
2.若举十人为例,我师法庄子、博尔赫斯、鲁迅、司马迁、萨拉马戈、屈原、蒲松龄、马尔克斯、段成式、惠特曼。在当代中国,我曾向江河、张承志、周涛、钟鸣、林贤治学习过。我倾慕过不计其数的西方神灵,比如古英语史诗《贝奥武甫》,古印度史诗《罗摩衍那》,古巴比伦史诗《吉尔迦美什》,比如波特莱尔、麦尔维尔、奥尼尔,比如帕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梅厄沙莱夫、肖洛霍夫。
我从中汲取我认为的散文部分的营养。但我很笨。我不知从他们中学到了什么。学到了吗?
3.我不结盟。不加入流派。
我反对结盟和加入流派。所谓的流派,只让我想到金庸武侠小说里的小丑去华山论剑。什么大散文,文化散文,学者散文,新散文,什么现场主义,什么原散文,都让我……
我还是换用一个温和点的词语说,都让我不喜欢。但其中许多作家我是喜欢的。
写作永远是个体的事。
写作只能是个体的事。
4.反对以年龄划分作家的做法。最愚蠢的评论家才会那样做,虽然越来越蠢的评论家越来越多。
5.散文写作不能总是鲁迅《一件小事》式的写法。不能总是延续明清小品文式的单向度、线型结构的写法,不能总是那么单薄和平面化。所谓的“新散文”一点也不新,其实也就是创作思维有所改变,同时迫使读者阅读思维有所改变。
我目瞪口呆地发现,许多小说名家、诗歌名家,其实压根儿不会写散文。发现这一点以后我也不敢说,直到过了很多年,才终于鼓起勇气一谈。这些名家一说话要么就拿腔作调,像拍照时摆pos那样做作不自然;要么就絮絮叨叨满纸唾液,他还以为他口吐莲花呢。
举例说明,我以为莫言的诺贝尔奖获奖演说词如果算作散文,便是很差劲的散文。他用小说式的夸张语言描写母亲把一碗饺子全部倒给乞丐吃,用小说式的语言在篇尾讲述一个陈旧的佛教故事。他小说写那么好,我是他小说的老残粉了,但他的散文怎么可以弄那么差呢?可能立马有人说我狂妄,但我怎么会在乎别人说什么。我想莫言先生也不会在乎我怎么说他。
在以前我不会讲这种话,因为得罪人暂且不说,还有骂名人求名之嫌。后一个罪名很歹毒,而且这罪名很难驳倒。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难道我非要成为诺奖评委才能评说莫言吗?难道我非要当了国家主席才能评说国事吗?
6.散文评论一直很差。像样的、有建设性的或有发掘性的评论少之又少。但一些很恶心的评论却漫天飞。比如有个叫王剑冰的人,自己写一手1990年代中学生作文体“散文”,还到处鼓吹他的“散文理论”。这类人对散文写作起到很坏的作用。尤其当他还把持一个刊物的时候,他把对散文写作破坏性的影响发挥到极致。
曾有关于散文的长短之争,我认为很可笑,文章长短,也可以算是一个文学命题吗?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于我是这样。我从不刻意把一个作品构架成庞然大物去。没那个必要。
在200几年时,我吃惊地听到一个前辈作家谈散文,说散文要轻,说散文写那么重干吗?这话我想了约十年,现在可以断定他是错的。散文不是用来玩弄和说俏皮话的。
7.还有一个叫余秋雨的人,我蔑视这种巨大的虚伪和表里不一。文章之美,不可以建立在作者本人的虚伪之上。我憎恶虚伪的人和人的虚伪。谁在散文里虚伪,他就玩完了。一个虚伪的人居然敢于写散文,他文笔再好,也毫无用处。
我无意于批判哪一个具体的散文作家,但需要厘清并努力剔除一些人和一些人的言论对散文写作的具有损害性的影响。
有价值的散文写作,应当有文体意识。你不能像余秋雨先生那个样子,写一手漂亮的电视解说词体,据说那也叫散文。有次听人说余秋雨文化大师,如何如何。轮我说话,我说他若是文化大师,那么美国电视频道发现、英国BBC的撰稿人,通通可以获诺奖了。
散文自觉的文体意识,是每个有志于散文创作的作家都应该为之努力的。
8.散文写作要真诚和能够表达真诚。散文写作,似乎比其他文体更需要阅读积累。散文写作要尽可能达到自由表达的境界。散文是一种任性的文体。散文对自由精神的依赖超过其他任何文体。
但这些仍然不是对散文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乃是身体力行的力量。身体力行,不是说你养条狗就写养狗,做爱就写一场做爱,而是,你要身体力行你的思想,认为好的,就去做,就去写。
躲在文字里清谈弄玄,那样的做法何其空虚空洞。
9.散文写作需要技巧。但不是为技巧而技巧。我赞美散文文体的革新,痛斥只有文体革新的散文。形式有时会带来内容,就像一个什么样的器皿让你想到应该放入什么样的东西,但内容永远大于形式。所谓新的形式的创造,只是为表达的自由和抵达表达的自由所设。
林贤治先生和张承志先生,坦率而言,他们对散文写作的形式、对散文文体并无建树,但我尊崇他们写作的赤子之心。他们使笔下每一个字都涨满了力。因此他们仍然是散文大家。
10.我理想的好散文,可能只是我对我自己的要求:要有饱满而感性的语言,干净,准确,有张力;要有强劲的想象力;要调动一切体裁的表现手法以求达到心理真实的表述。
好的作品,要做到天时地利人和。所谓天时,即要找到符合自己本性表达的东西。地利,就是要调动自己的经历。人和,即写作一个作品时,要能调动你所有的知识储备、思想准备,包括作者自己个性、性格里潜意识的东西,这样的文章,我认为会是非常好的文章。因为它具备唯一性。
我心目中的好散文就像马匹:优雅,高贵,匀称,内敛,在严格的秩序中站立;一旦奔跑,瞬间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换言之,我认为的好散文,要有节制和爆发力,两者并存,要有风骨,要有省略和隐藏,要有复性,不能是一览无余、再不用读第二遍的东西。
11.写完这十条我停下来,回头看了一下。我发现所写的这些,在平时我都不会说。文中的状态似有点“激烈”,有些跳,甚至有些“骂名人”的意思。它们不像是我的话。
但我明白,在正常文字的书写中,我会沉静下去。在平时,我不屑于理会我文中述及的很多事物和人物。但那可能是不对的。它们就像花园中的杂草,若不管它们,它们就疯起来,可能会超过花,榨取花的营养并让花死去。
12.我现在玩着做手机阅读,弄一个叫“小众”的微信公众号,试着推行一种随性散文的写作,暂且称之为微散文。短,更为感性,随兴而写,随兴而止,但一切形式为表述服务,为表述的自由而服务。微,更随性,更自由,更真实,更坦诚率真。它抛弃了传统散文乃至先锋散文的构架,同时抛弃了一种装腔作势的语调。曾经一度,先锋散文以篇幅的长度来逼迫纸刊对散文的创新正视,这是对的。但现在看来,这种拉长篇幅的做法同样给散文写作带来新的危害。这也正是我们推出微散文写作的一个重要原因。
文章短了未必就轻,相反可能很重。
随性不是性灵。
13.所有的写作者,都有责任让自己和自己家人生活得好一些。但请警惕你为生存所写的东西和你内心真正的作品。要努力分开。
请尊重自己的笔,不要因有求于人而对人大唱赞歌。你或许写不出好作品,但不能把笔插到矢溺中去。写不好东西就更不能用笔去恶心世人。是所谓敝帚自珍。
特别要警惕官员写散文。
14.在当代,散文不意味着什么,既不能反腐,也不能用来做房姐、房叔、房祖宗。
但散文仍然意味着创新。我觉得新世纪以来,散文在文体上的创新力度和成果,胜过其他文体。散文在现今、在未来,仍然会是一种沉默的、低调的、满不在乎我行我素的、时而焕发出惊人的美的文学力量。它不低于任何文学体裁。散文是高贵的,高贵而不高高在上,也不故作亲和状,最起码我认可的散文作品如此。
15.反对散文的唯美和虚化。太假了。
16.我支持以笔切入现实的作品,虽然我也未必做得到。你可以写看似与现实完全无关的作品。但,我以为每一个好的写作者,对社会应有独立的批判意识。请尊重、使用你个人对公共事务的发言权。写作者在被现实压榨、迫不得已时,应该以笔说话。
17.把散文划分作哲理散文、叙事文、抒情文、说明文的做法,何其可笑。难道各种散文是一个小板凳上的各个部件吗?
18.我说过,散文最重要的力量是身体力行的力量。我试着去做。关于散文写作,我仍在学习和探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