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美国领导者及其战略体系的“团队思维”

2015-04-29

现代阅读 2015年2期

在老布什总统任内,前苏联解体。当时任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副助理的盖茨在回忆录中提出:“新政府上台四五个月后,我发现中情局很不看好戈尔巴乔夫的政治前途,甚至对苏联政权的未来都感到悲观,这一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在1989年7月,我向总统提交了一份备忘录,请求他授权常务副部长级委员会,组建一支规模很小、保密性极强的任务团队,为前苏联解体制订应变计划。总统批准了我的请求,于是在1989年9月,这支小团队开始行动。那时,离前苏联解体还有2年时间。赖斯(后在小布什总统时期任国安助理、国务卿)是这支队伍的主管,参与团队的国防部成员是助理部长沃尔福威茨(在小布什时期任常务副国防部长)。这支小团队为美国迎接即将到来的重大转折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实,早在1987年,安德鲁·马歇尔就在国防部长办公厅净评估办公室主持了对苏竞争战略推演。这个推演的想定及演变是罗马尼亚政局出事,其领导人齐奥塞斯库被杀,前苏联未介入(前苏联是否以武力介入东欧事变,是美国判断其内部强弱的重要指标);受前苏联未干涉的鼓舞,罗马尼亚政局动荡传导到东德和其他东欧国家,导致柏林墙倒塌,华约解体,前苏军从东欧撤军;2年后,前苏联解体。当时参加推演的一位中情局资深苏联问题专家认为,这纯粹是胡扯,中途摔门而去。2年之后,这位专家打来电话,专门为退出推演表示道歉,并声称这个推演要比前苏联解体本身更令他感到震惊。

战略推演与战略评估的结合,往往能够产生惊人的预见性和战略判断。其根源在于,战略的本质在敌我对抗和互动,无论技术如何发展,制定和执行战略的主体都是人。与技术和战术性的模拟仿真不同,战略推演的要害是以人演人,通过设置场景、提供环境,用高质量的人员扮演敌我双方,因而可以通过内部头脑风暴式的撞击形成对复杂战略问题的新认识。“珍珠港事件”10年之前,美国海、陆军曾在夏威夷举行“第4号大联合演习”,在演习中出现了日军航母部队偷袭珍珠港的场景。这个演习被当时美国陆军航空部队驻珍珠港司令搅黄了。他的理由是只要他的部队在,日本人就不敢来。在被美国海军反复驳斥后,他提出的最后一个令人无可奈何的理由是“文明国家从来不在星期天打仗”。接近10年之后,日本海军在一个周日的凌晨偷袭珍珠港。日本海军对袭击珍珠港和中途岛海战事前都进行了推演,在中途岛推演中,出现了美军陆基飞机袭击日军航母舰队,击沉4艘航母的情况。当时的日军导演部主任南云将军武断地做出裁决,将被击沉的日本航母从4艘减为1艘。后来,南云率领日本海军联合舰队进行中途岛海战,日军航母被击沉4艘,率先发起攻击的正是从中途岛起飞的美军陆基战机。

这些历史事例表明,无论对于国安会办公厅这样的最高决策者身边的小团体,还是对于大的职能部门,战略评估和推演是发挥决策支持作用的重要基础与手段。搞好评估与推演,需要开阔的视野、历史的智慧、专业和接地气的情报信息、对跨部门资源的管理协调,以及最重要的、适当的人。

作为最高层级的幕僚部门,国安会办公厅的工作要求很强的专业性和综合性。其专业性主要来源于领导者(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处理战略问题的经验和管理能力。情报分析与综合、战略评估与推演都属专业性很强的活动,稳定、高效地进行这些活动,首先是对各种问题、信息、人才和跨部门资源的领导管理问题。处理战略问题的经验主要来自于长期的专门工作经历。这些经历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在军事、外交、情报等部门领导岗位的任职经历,掌握各领域的主要矛盾和基本规则;另一类是长期分析研究工作的经验。战略问题研究是“二战”后兴起的一个新职业,在美国主要体现为各种智库的发展、大学相关院系的设立,以及政府与学术机构之间人员的交流(即“旋转门”)。分析判断能力是极其宝贵和至关重要的专门能力,需要经过长期的养成。在很大程度上,战略问题研究直接训练培养这种能力,直接为在高层处理情况、分析问题做准备。

“二战”后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主要来自两类人员;一类是研究型,如邦迪、罗斯托、基辛格、布热津斯基、艾伦、莱克和赖斯;另一类是职业型尤其是职业军人,如索尔斯、卡特勒、古德帕斯特、斯考克罗夫特、麦克法兰、波因德克斯特、鲍威尔、琼斯。如果研究型与职业型人员正副手搭配,国安会办公厅的领导层就能达成某种平衡,如军人出身的斯考克罗夫特与中情局的盖茨,或擅长外交的基辛格与擅长军事的斯考克罗夫特搭班子,国安体系就能更好地运转。美国国安会办公厅人员规模不大,长期在100人以内(在基辛格任国安助理时国安会办公厅作用很突出,资深专业人员约80人),除值班、技术和保障人员外,约有半数是可独当一面的各领域的成熟专家。曾任戈尔副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富尔斯称,他在选择高级助手时,从国务院、国防部、参联会、中情局以及智库和大学70个人里选1~2个。由此看来,这些人可谓“精英中的精英”。

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的学生)曾骄傲地宣示“美国是不可或缺的国家”;记者问她为什么,她回答说:“美国站得高、看得远。”(后来还有记者问她怎样看待伊拉克50万儿童非正常死亡时,她回答:“我想这是值得的。”让世界失语!)无论克林顿为“卢旺达大屠杀”的道歉,还是离任后奥尔布赖特为其“豪言壮语”的多次道歉,都表明美国领导者及国安体制,是为所谓“美国利益”存在的,主要是围绕大国战略竞争而运转的。狭隘的“美国至上”、“美国例外”,是美国领导者及其战略体系的“团队思维”,它像一道道无形的绳索,规定和限制着美国战略体制及其人员的思维与思路。美国国安会体制不仅不是例外,反而因其位高权重和“精英俱乐部”的特点,成为这种迷思的重灾区。美国国安会系统“团队思维”的表现之一是“慕尼黑思维”,即:“如果美国不能守住某个地点,就会遇到更强和胃口更大的敌人,我们的信誉就会消失。”美国由此走向越南战争。常言道,偏见比无知更可怕。“团队思维”妨碍了对大前提的反思,精心设计的竞争战略在时代大势中成了“蜗牛角尖竞短长”。美国的核战略就是这样。

(摘自江苏人民出版社《世界主要国家安全机制内幕》 "主编:彭光谦)(图片 "8.jpg "图注:奥巴马第一任期间的的国安会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