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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侃

2015-04-29

现代阅读 2015年4期

陶侃的家境极贫寒,父亲曾是吴国的扬武将军,但早亡,寡母带孤儿,磕磕绊绊长大成人,极艰难地在本县当一个小衙役。眼见前途无望,陶侃急得脚后跟都烧起了大泡,希望能钻营走后门。

本郡孝廉范逵偶然地路过陶侃家门,听人介绍这家有一个在县城工作的小青年,也算是干部家属罢。范逵是孝廉,人情礼貌绝对不会出现缺失,得进去瞧瞧。可巧陶侃这天没上班,见大名士来访,就有了主意,因为范逵是本郡最大的一棵树,最粗的一条腿,乘凉、吃饭,就靠它!但前提是得先喂饱了范大名士,就是说,得招待他吃一顿饭。但吃饭这事对他来说是太难太难了:他没钱,不是一般的没钱,他一个铜子也无。眼前有腿抱不得,陶侃懊恼得像大猩猩捶自己的胸膛。这时却见娘在门后招手,进门见娘手里是一捆头发,指示道:“卖了它,买米面酒肉菜。”令人尊敬的陶母为了儿子的前途,竟把自己的头发剪下来了,还给历史留下了一个典故,叫做“祝发待宾”。

陶侃停止捶胸膛,终于置办齐了酒菜。还缺柴,这好办,他挥起斧子叮叮当当,把支撑房子的几根梁柱从中心线劈下一半作柴,留下一半继续支撑着房顶。还有马,它们也得吃饭哪。这也难不住陶侃,他把枕头一个个挑开,里面是细稻壳,还掺和着若干谷粒,上好的饲料。饭菜做好了,范逵一干人吃得高兴。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可以说陶侃好客,但接下来,就有点赤裸裸。范逵称谢而去,陶侃当然要送,送到大门口,范逵说:“士行先生请留步。”陶侃说:“再送送。”过了十里长亭,范逵说:“多有得罪,在此作别了罢。”陶侃说:“再送送。”跋涉了七条岭八条江,直送得人困马乏,范逵骑在马上已经摇摇欲坠,陶侃还是说“再送送”。走了一百多里地,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半生不熟的青年,絮絮叨叨地谈理想,谈情操,谈精神生活,谁受得了啊。范逵终于忍无可忍,只得许愿:“想当官吗?”陶侃等的就是这句话:“怎么不想啊?做梦都想啊!”“想当官,你就别送了,再送,衙役也叫你当不成!”陶侃吃了一颗定心丸,乐颠颠跑回去向娘报喜。

范逵吃人家嘴软,何况又当面许了愿,见到庐江太守张夔,说陶侃这小伙子不错,可以提拔。张夔便任命陶侃做了县令。由一个站班衙役一下子当了县令,就等于县政府门口的保安员突然变成了县长。这个后门,钻得太宽阔了。

但陶侃还想把后门弄得更宽阔些,把张夔这条粗腿也抱得紧紧的。机会说来就来,张太太发了羊角风,治疗羊角风的医生在三百里以外住着,天寒地冻下大雪,谁去请医生?张夔举目巡视部下,部下全都低着头:他们怕冻死在半路。陶侃挺身而出,郑重宣言:“长官的夫人,相当于我们一般干部的母亲,现在母亲有病,儿子们哪能不尽心尽力?张爸爸,我强烈要求去请医生!”如此肉麻的话说得大家身上麻酥酥的,几个脸皮薄的干部,脸膛充血,由红到紫,连脸皮最厚的老油条干部也觉得自己的牙巴骨似乎在打颤,但张夔却听得浑身暖洋洋。当领导的,谁不喜欢被人吹吹拍拍,舒服得很呢。

把张夔拍得舒服,更大更大的后门又向陶侃敞开。张夔把陶侃推荐给丞相张华。张华原本看不上陶侃:一副马屁精的做派,眼睛贼溜溜的寻找“马屁股”,随时准备冲上去拍。但如韦小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久陶侃就坐上了火箭,上升的闸搂不住了,一直升到大司马。

世俗的观点认为,投机钻营,吹吹拍拍爬上去的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没有真本事。其实不然。陶侃是东晋第一马屁精,但他绝对是东晋朝廷的最强大的柱石,左冲右突,东挡西杀,使尽浑身解数保卫晋朝。当初如果不是走后门走进这么一个战略家,东晋可能早就被北方强国消灭了。王敦倒是名门望族,还被司马氏招为驸马,从朝廷大门大摇大摆进来的,但他首先发难,成为叛逆。

但陶侃也的确是个问题人物。他雄踞长江上游,领八州刺史以后,就有推翻司马氏自己称帝的意思,只是做梦不吉利,才不敢造反。所以朝廷终究还是从后门放进来一头吃人的老虎。但不管怎么说,陶侃到最后也没有谋反。然而这么三心二意,不知道该把他列入哪个列传。考虑到陶侃毕竟保卫晋朝功勋卓著,尽管有野心,但没有落实到行动上,论忠以行不以心,论心天下无忠臣,那么还是列他入“能臣传”。

(摘自新星出版社《新史记》 "作者:王清淮)(图片 58.jpg 图注:陶侃(259~334年)东晋名将、军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