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影踪

龙纹身的女孩

“那边就是布隆维斯特的公寓，贝尔曼路（Bellmansgatan）l号。”扬一边抬手指向远处，一边说道。扬是我斯德哥尔摩屋顶探险之旅（46-8-223005；takvandring.com； 约￥450/人）的向导，听闻我们此行是为瑞典电影而来，顺口聊起了《龙纹身的女孩》的男主人公。“我记得‘小侦探’布隆维斯特被判诽谤，罚了不少钱，他当时还想把公寓卖了呢”。

电影情节我倒是记得。《千禧年》杂志记者麦可，布隆维斯特（Mikael Blomkvist）专擅调查报道，并曾因此破获案件，但在调查一位企业家时不慎落入陷阱，惹了不计其数的麻烦。为东山再起，布隆维斯特接下了瑞典大财阀委托的侄女失踪案，与“龙纹身的女孩”——黑客莉斯，莎兰德（Lisbeth Salander）因此结识，两人无间合作，最终找到了事实真相。但此刻，我只能遥遥望见对岸土黄或砖红、淡粉或墨绿的建筑鳞次栉比，掩盖在漆黑的屋顶下，又与屋顶一同被晦暗的天空笼罩，至于贝尔曼路l号是哪间，实在没什么头绪。“我也只能指出大概的方位，”扬笑得有点儿拘谨，“但你看这天色，多有电影的感觉。”

贝尔曼路l号所在的索德玛尔姆区（Sodermalm）曾是工人阶级聚居的地方，近年却兴起了不少家“波西米亚式时髦”风格的餐厅、咖啡馆和设计师店铺，成为城中新地标，尤其是曾在电影中出现的Mellqvist咖啡馆（Hornsgatan78，118 21 Stockholm；46-768752992）和Kvarnen酒馆（Tjarhvsatan4，11621 Stockholm；46-8-6430380；kvarnen.com）。Mellqvist咖啡馆所在的Hornsgatan路更是潮店云集，扬常去路上的复古二手店Judits（Hornsgatan75，11849 Stockholm；46-8-844510；juditS.se）买古董衣，有时他还会看看里面的当代瑞典设计，比如Whyred和Acne。

有百余年历史的Kvarnen酒馆也是扬偶尔去消遣的地方，他会在啤酒大厅里随便找个角落，或坐或站，听听音乐，看看艺术家们的表演，或者干脆加入到陌生人的高谈阔论中去。Kvarnen的热烈氛围似乎与印象中瑞典人的冷静白持不太相符，扬用酒馆里流传的名句做以解释：“在Kvarnen里发生的，只存在于Kvarnen。”而电影中，莎兰德为了吸引布隆维斯特的注意，在酒馆热吻了身旁的女孩。

同样位于索德玛尔姆区的斯德哥尔摩市立博物馆（Ryssgarden，ll6 45 Stockholm；46-850831600；stadsmuseet.stockholm.se）正在重修，但博物馆运营的“城市漫步”项目仍在进行中，其中就包括“千禧年三部曲”主题游（约￥100/人），导览图中强烈推荐了Monteliusvagen小径。

不足千米的Monteliusvagen小径摆放着不少供人休憩的桌椅，有的华美贵气，有的色彩鲜艳，如莎兰德一样“头发超短、脸色苍白，像得了厌食症，又像刚和一群重摇滚乐手狂欢了一个星期”的当地年轻女孩大大咧咧地倚在旁边吞云吐雾，鲜明对比令人想起《龙纹身的女孩》中“仿佛船舶展览中出现了一头水牛”的形容，忍俊不禁。

建在峭壁上的Monteliusvagen小径可临海听风，有电影中“可以越过一大片屋顶眺望斯德哥尔摩最古老的旧城区和骑士湾水域，也能隐约瞥见斯鲁森水闸边的湖水与市政厅一隅”的好视野。北面，斯德哥尔摩市政厅（Hantverkargatan l，lll 52 Stockholm；46-8-50829058；约￥75/人）的高大塔楼在梅拉伦湖（Malaren）旁巍然矗立。塔顶的三个金色王冠并不如何耀眼，却白有一种威严气度。沿水面展开的裙楼围出了一座庭院，洗练严整。

市政厅的巨大声名源白诺贝尔奖，每年12月l0日的晚宴便是在其中的“蓝厅”举行，来到斯德哥尔摩的第一天，我们便慕名造访了市政厅。和记忆中的满座高朋不同，厅内的高挑格局冲淡了游人如织的感觉，倒显出些空旷来，又因为要频频仰望——尤其是议会厅的船型拱梁—一气氛也很肃然。“金厅”富丽辉煌，令人目眩的墙壁上还嵌着多色玻璃拼成的壁画，梅拉伦女神居中端坐，左面描绘了瑞典从海盗时期到工业年代的沿革，右面则介绍了瑞典历史上的各个著名人物；“蓝厅”倒和蓝色没什么关系，当年，设计师被垒叠有序的手制红砖震撼，放弃了在上面覆盖蓝瓷砖的想法。但蓝厅也因此常让人恍惚，分不清是在室内还是在户外。

与伯格曼共事

瑞典人对电影的喜爱，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红底圆形“SF”徽标便能得知。“SF”即成立于1919年的瑞典电影公司（Svensk Filmindustri），大导演英格玛，伯格曼的多数作品都由其出品，如《苦闷》《野草莓》和《第七封印》。而除了两幕海边的场景，《第七封印》皆是在瑞典电影公司旗下的影视城（Filmstaden Rasundavagen，150，169 36 Solna；468-56260000； sfse）中拍摄完成的——夏季，斯德哥尔摩白天很长，可以从早拍到晚，冬季，城市的灰暗色调也能为那些侦探、悬疑题材的电影增添气氛。

影视城所处的索尔纳（Solna）在斯德哥尔摩西北郊，绿树掩映的道路通向一座毫不起眼的拱门，瑞典电影工业的中心便坐落其间，红色尖顶搭配橘色墙面，有焕然新生之感。负责院线与发展事务的副总裁马茨，库兰德带我们在通明透亮的办公区漫游，走廊两侧挂满了公司出品的电影海报，有伯格曼的处女作《危机》，也有使他声名鹊起的《不良少女莫妮卡》，伯格曼曾热恋过的女演员丽芙，乌曼摘得金球奖之作《大移民》亦在其中。

走廊里还放着一台老式升降移动车，马茨极自然地坐上去，笑道：“我还给伯格曼推过车呢。”不苟言笑的他只在聊到电影时才会神采飞扬，“大家对瑞典电影的印象可能都还停留在伯格曼时代，毕竟他在世界范围内最有声望。伯格曼乐意阐述哲学、疑惑人生，拍的电影也都是探索精神世界的，故事性并不强，客观来说确实比较晦涩”。在马茨看来，爱与自然为伍的北欧人多少有些孤僻、敏感，故而丹麦有克尔凯郭尔的存在主义哲学，挪威有易卜生的现实主义戏剧和蒙克的表现主义绘画，瑞典有斯特林堡的表现主义文学和伯格曼的现代主义电影。在这样的文化氛围里浸淫久了，普通瑞典观众在听到诸如“我有一个烦人的伙伴——我自己”这样的呓语台词时，并不会觉得太过形而上，反而常有共鸣。

说话间，我们转到了影视城中的电影院。除了展出的一台古典摄影机和挂着的几面凹凸哈哈镜，影院并不如何特别，热映的依旧是好莱坞大片，爆米花甜香四溢。只是环境格外安宁，候场的观众几乎都在埋首阅读。有本黄色封面的书格外眼熟，是想象力恣肆的《百岁老人跷家去》，这本卖出五百多万册的畅销书已被改编成了电影——事实上，瑞典电影一直有改编文学作品的传统，从安徒生的《幸运的套鞋》到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塞尔玛.拉格洛夫的《阿尔纳的宝藏》，再到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帕尔，拉格奎斯特的《大盗巴拉巴》……“有人说《龙纹身的女孩》情节跌宕，与其他瑞典电影大有不同，那他可能没看过几部瑞典电影”。

瑞典电影对冲突与节奏的关注或许也得益于戏剧。几位名导几乎都是戏剧导演出身，伯格曼就曾在瑞典皇家歌剧院（Gustav Adolfs torg2，103 22Stockholm； 46-8-7914400；operan.se）任职。歌剧院坐落在雍容华贵的古斯塔夫.阿道夫广场（Gustav Adolfs torg）附近，文艺复兴风格的门廊正对着古斯塔夫国王身骑战马的英武雕塑。有一对年轻情侣在女高音歌唱家比尔伊特，尼尔森的半身像旁静静等待着，两人均是西装、牛仔裤、休闲鞋的混搭，拎着滑板——他们要看的是皇家芭蕾舞团名家马茨，埃克（Mats Ek）推陈出新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这对就读于斯德哥尔摩大学的情侣打算看完芭蕾舞剧后再到旁边的歌剧院咖啡馆（Cafe OperaKarl XII：storg，lll 47 Stockholm； 46-8-6765808；cafeopera.se）小坐一会儿。“那里白天是咖啡馆，晚上是夜店，吊灯华丽到夸张，复古装饰看上去很适合盛装，但DJ们放的却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舞曲，空气里弥漫着疯狂的味道，尽兴释放的感觉棒极了！”

他们还建议我们顺道逛逛歌剧院北面的圣雅各堂（Sankt.Jacobs kyrka Vastra Tradgardsgatan 2，lll53Stockholm；46-8-7233038），不过那栋红墙绿顶的建筑外观有点儿古怪，糅杂哥特、巴洛克和文艺复兴等多种风格于一身，“断断续续修了三百多年，于是就这样了”。我还是更喜欢圣雅各堂旁边占地广大的国王花园（Jussi Bjorlings alle5，l0391，Sockholm；46-8-55510090；kungstradgarden.se）和四周那些设计感十足的餐厅、画廊和咖啡馆。据说花园是斯德哥尔摩“广场舞”的据点，但我们到时，那里却一派宁谧，落日余晖与璀璨灯火齐齐倒映在玻璃窗上，街头巷尾都是戏。

她不是一个人

瑞典电影公司影视城的餐厅堪比老照片博物馆，葛丽泰，嘉宝（Greta Garbo）美丽又孤寂的笑容在其中频频出现，让人不经意就失了神。在听我说起中国人对嘉宝和英格丽.褒曼（Ingrid Bergman）都不陌生时，马茨露出复杂的神情：“她们俩不太一样。”

他显然更敬慕嘉宝。这位光凭默片就能动人心弦的冰山美人有着谜一样的魅力，她用十几年时间就抵达了影坛的巅峰，而后却突然隐退，离群索居数十年，孑然一身直至逝去。相比差点儿因婚外情毁掉演艺生涯的褒曼，每部电影必有那句“请让我一个人待会儿”的嘉宝无疑更得民心。

而丽笙Blu Strand酒店（Nybrokajen9，10327Stockholm； 46-8-50664000：radissonblu.com：约￥1，123晚起）的总经理伊娃谈及嘉宝也赞不绝口：“她的美丽不落俗套。”这家酒店与嘉宝隶属同一时代，当年，众多名流都曾是它的座上宾，他们的老照片被悬挂在客房走廊里，转一圈下来，也便走过了瑞典电影的历史。

可嘉宝是不同寻常的——酒店在百周年庆典时专门辟出了“嘉宝套房”，以纪念这位女神。步入套房，就走进了嘉宝的世界：白各处搜罗来的一张张老照片挂在墙上，嘉宝的眼波穿过相框也穿越时间，她在照片中所戴的一顶顶帽子陈列在房间里，与其他配饰共同组成了宝贵收藏。而为了呼应嘉宝在银幕上的首句台词“给我一杯威士忌”，套房还给客人备好了威士忌……

若向礼宾人员问及哪里可以觅得伊人芳踪，他一定会推荐能够俯瞰斯德哥尔摩市景的塔楼套房，那是嘉宝在酒店流连最多的地方，他也一定会推荐粉丝们精心总结的“斯德哥尔摩的嘉宝之路”（garboforever.com/Stockholm_Tour）。这段旅程从嘉宝出生的医院开始，经过她所住的公寓、打工的店铺、就读的学校之后，抵达20世纪90年代为纪念嘉宝而建的葛丽泰·嘉宝广场（Katarina Bangata41，116 39Stockholm），紫色花朵与绿灌木丛环绕着她黑白分明的铁艺头像，白色脸庞跃然黑色胶片之上。而从这座小广场再向北走，就到了卡特琳娜教堂（KatarinaKyrka Hogbergsgatan13，116 20 Stockholm； 46-87436840），嘉宝曾在这里用她可爱的女低音曼声歌唱。不过由于屡毁屡建，就视觉上而言，卡特琳娜教堂并不怎么出彩。

嘉宝在ll岁时就是个“戏迷”，不过彼时她没有钱到剧院里面看演出，只能在寒冷、阴暗的小巷里偷偷看演员们进场，默默听他们为表演做准备。“我还记得晚上七八点钟时，未干透的布景散发出的油彩味，那是我对后台最初的记忆”。在剧院所在的斯德哥尔摩的“蒙马特高地”Mosebacke广场，我们没有如嘉宝一样萌发出“演员梦”，却被脚下千帆竞发的壮观场景深深震撼。

伊娃之前曾向我推荐了两个购买手工玻璃制品的好去处-PUB百货（Gamla Brogatan 20，lll57 Stockholm；pub.se）和北欧NK百货（NordiskaKompaniet Hamngatan 18-20， 111 47 Stockholm；46-8-7628000；nk.se），而嘉宝的演艺之路正是从给这两座历史悠久的百货公司拍宣传照和广告片开始的。不过不久之后，她就意识到自己“不想再回PLB百货工作，因此必须获得成功”，于是进入瑞典皇家戏剧学院（Nybroplan，111 47 Stockholm；46-86670680；dramaten.se）就读，并在好莱坞迎来了属于她的黄金时代。

嘉宝后来搬离了好莱坞，此刻，绿树成荫的林地公墓（Sockenvagen，122 33 Stockholm；46-850830191；skogskyrkogarden.se）里，重归故里的她已长眠良久，与草地上竖立着的花岗岩十字架共同成为了这片世界遗产的一部分。她的名字在空荡的墓碑上略显孤单，幸而墓碑旁堆满了鲜花与来信。和嘉宝一样，瑞典电影多数时间都是遗世独立的，而这些电影也和嘉宝一样，担得起那一句墓志铭——“才华与智慧令世界倾倒”。

斯德哥尔摩旅行须知

到达

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已开通了北京至斯德哥尔摩的直飞航班，去程约9.5小时，回程约8.5小时。

气候

除去寒冷多雪、夜长日短的短暂冬季，斯德哥尔摩大多数时间都很宜人。夏季最凉爽，并有相当长的白天可供领略这座城市的户外景点。春、秋季早晚有些凉，外套必不可少，倘若没有带够衣物，可到本土设计品牌店中“补货”。

交通

瑞典公共交通四通八达。公交车标识清楚、时刻准确，地铁更因站内各式风格的绘画及雕塑而被誉为“地下美术馆”。购买能免费参观市政厅、摄影博物馆（Fotografiska）等景点的Stockholm Card（48小时约￥574），还可免费使用地铁、游船、自行车、公交车等多样公共交通工具。相比之下，必须提前预约且价格相对昂贵的出租车性价比就要弱一些了。